清晨,像往常一样匆匆填满肚子,充军一样地赶路,坐上车子,看时间还算充裕,深呼吸,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冲散了手抓饼内辣椒酱的蒜味儿,心情一下平静下来。
是的,每年的冬日,它便会盛开,静默如处子,淡淡的鹅黄点缀在枯枝上,并不出彩。天越冷,它的香越浓烈,仿佛带着酒一般的魔力,让你痴,使你醉。它不赶着与2月的各色梅花争奇斗艳,也不为迎合他人的喜好而“红杏出墙”。你只能寻着香味,在花园的犄角旮旯发现它清雅地站立在那里,不卑不亢,像旧时的老友,淡淡地对你一笑:你来了。
是的,花我一向都喜欢,很博杂,但花香却有偏爱,我不排斥桂花的甜腻,不排斥玫瑰的芬芳,也不排斥栀子花的炙烈,但我更爱白兰带着清苦的幽香,雏菊带着的药香,甚至野草青涩的香味,而腊梅花香似乎透着它们综合的味道,这种冷香还带着思念的味道。带着年味,仿佛闻到它来,就能听到新年的脚步,跨年的钟声。
与小区的腊梅花相识16年,但初识腊梅香是在小学5年级,大年夜。在清扬新村附近的公园,与大姐,姐夫一起在雪中打雪仗,摇香樟树上的雪,把自己堆成了雪人,忽然闻到奇香,问博学的姐夫,这是什么香味,他告知是腊梅!还带我们去看了。其实,第一眼看到,单瓣的狗牙腊梅还是挺失望的,觉得她充其量是“气质美女”,颜色太过寡淡,枝头也是那么寂寥,孩子眼中的鲜花应该是樱花这么热闹,玫瑰那么娇艳,杜鹃那么灿烂的吧?这花虽长得寒碜,味道是实在是好闻地“狠”!记住了,就记了这半生。
在南京求学,每当腊梅花开,就会一个人独自在花园,孤风自赏,像精神病人一样对着腊梅喃喃自语,想念远方的家人,想念远方的朋友,感觉自己很孤独,也许就只是恋家的我,独有的游子的无力感,挫折感。
毕业回到无锡,再看腊梅,又会留恋南京的腊梅,南京的梅花山,南京的玄武湖,1996年,冬日的玄武湖很苍凉,白茫茫的一片,点着三两根黑色的木头桩子,细小而单薄,呼吸到的空气也是苍凉刺骨,公园里似乎只有我,大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感觉。但在冻得涕下之后,闻到腊梅花香,这豪气便蒸发了,甚至觉得肚子像口袋一样干瘪,牛肉拉面似乎比苍凉的诗意更具现实意义。它就像妈妈一样,远远地呼喊:茜茜,回家吃饭啦!
姐姐的宜民山庄里也栽有腊梅,在树下吃烧烤,喝自家酿的青梅酒,猫在脚跟萦绕,讨好地蹭着你的裤管;狗儿不似猫儿般媚态,只是像婴孩一样用热切的眼光凝视你,仿佛含着泪光,尾巴却摇得铿锵有力;远处的母鸡三三两两,粗重的身体把脚杆压得更短,跑得却轻快矫健。美食,美酒,花香,亲人围坐在一起,谈笑见闻,回忆往事,欢声笑语,就在那腊梅树下……
又一年,腊梅花开,物是人非,每一年的香味是相同的,心情却日日迥异,喜好还是一成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