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3. 阴调

在你最熟悉的环境里,潜伏着深深的恶意,千万不要去寻找它们,遗忘才是你的幸运。

咱们人类所处的是个宽容的世界,这里允许相互矛盾的事物同时存在,比如,大小,长短,高矮,胖瘦,男女,人妖和假小子,当然不能忘了群体和个体之分。单看两个矛盾体,没法判断孰强孰弱,谁好谁坏,因为两个矛盾体之间的地位会随着环境改变而发生起伏,举个例子,有的行业几个人合伙干就能成,而有的行业呢一个人独撑兴许比群体做的还要好。

能独撑一项事业的人,肯定有独到之处的,这独到之处,兴许是拍案叫绝的解决方法,也可能是细思极恐的另类行为,接下来的故事属于哪种,需要你们自己判断。

我的朋友小东是干销售的,1.70米的个子,瘦弱的身材,属于永远吃不胖的那种人。因为做了很多年销售,他养成了笑脸迎人的习惯,刚认识他的时候,小东微笑着走过来主动跟我握手,脸上那两个大颧骨高高耸起,让人难以移开视线,握手时生物本能驱使我躲闪,因为我总觉得那两个颧骨会像某种导弹一样弹射出来。

小东是个极其聪明的人,眼神里带着福建人独有的精明,谈话的时候精光四射,就像X光一样扫着对方。虽然小东的人品没问题,但是第一次见面的人都对他感到不舒服,所以前期开拓市场事吃了不少苦,挨了不少累,人家跑两趟就能谈成的事,他得跑四趟,好在小东是个有毅力的人,咬牙挺过来,现在成了某家大公司的销售经理。

小东:“我最早在老家卖化妆品的,福建那边就属福州最热,所以我经常跑那里推销防晒护肤产品。”

像往常一样,小东一到沈阳就找我出来喝茶,然后我俩就会天南地北的胡侃一通,从三皇五帝到股票操作,从反清复明到母狗剖腹产,怎么乱怎么侃,怎么偏怎么唠,往往在灌了一肚子水后,话题就被带到小东的早期经历上。以前呢,小东总是讲自己走出福建省之后的经历,我知道他在老家工作了4年才出来的,可这个时间段的事从没听他说过,今天是吹什么风呢?

小东:“我以前呢,真的不愿提起那边的事,因为我身上的一些毛病,都是从那边带过来的。”

我:“现在带状疱疹、梅毒啥的都好治的。”

小东:“我说的不光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一些心理问题。”

我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人精竟然还有神经病?

小东抽出一包烟含在嘴里,打火机攥在手上却不点火,他看着桌子上的茶壶一言不发,同时用舌头抵着烟嘴,让香烟上下晃动,看起来像心电图,估计他的内心起了不小的波澜。

我:“福州那边发生什么事了?说来听听。”

我怕他讲不下去,所以尽量不当回事地问出来,帮助小东平复心情,毕竟,满足好奇心才是最重要的啦。

小东:“上个月我去福州参加同学婚礼,好几年没去那儿了,感觉变化挺大的,可是那条街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我用手拄着下巴,静静的听他吹牛B。

小东:“你知道吗,以前我经常跑福州的,当时上班的化妆品公司给的差旅费很少,所以我只能住便宜宾馆。虽然那条街全是宾馆,可是我从来没去过,一来是那条街的光线很足,宾馆里面一定很热,二来是整条街脏乱差,一边是宾馆,另一边就是成排的垃圾箱,看着很恶心。”

我努力想象那条街的样貌。左侧是成排的小宾馆,老板都是肥胖的中年妇女,坐在收银台后面扇扇子,地上躺着一只又肥又老的猫,要死不死的非得挡住门口,进门还得跨过它,它还盯着你的裤裆看,要是夏天穿短裤,老猫都能从裤筒看到你的内裤。街对面呢,是老式的蓝色铁皮垃圾箱,板板正正的排成一排,垃圾箱脚下堆满了垃圾袋,箱里却是空空的,这时候你会听见塑料袋在空中飞行的刷刷声,抬头看,一个粉色垃圾袋从你的脑袋顶抛物线飞到垃圾箱上,撞个稀巴烂,五颜六色的套子散落一地,这时头上人说了句“md,又没扔进去”。随后,老猫慢悠悠走到套子前闻了闻,伸出舌头…………到这里我及时的停止了幻想。

小东:“09年的夏天,我又到福州跑业务,那天比较倒霉,火车开走才发现宣材落在上面了,经常住的宾馆竟然没开张,我顶着快四十度的高温跑找住的地方,浑身湿透了都没发现更便宜的,没办法只好去那条街凑合一下。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只喜欢挑最好的,就算条件再差,也要矬子里拔将军。”

我忽然想到小东老婆,脸长在痤疮上。

小东:“那条街一共六家宾馆,我挨家挨户走,问价格看环境,感觉都差不多少。前五家装修老旧,没有冷风,进门就被一股热浪拍上,脑袋嗡的一下子。”

小东用手扇呼自己的脸,形容热浪袭来的样子,但是我感觉像一群蜜蜂扑了过来。

小东:“第六家在最里面,门口连盆花草都不摆,看着是最冷清的,怎么选都不会轮到它,可是当我准备进到相对不错的第一家时,有三个老太太从第六家走了出来。路过我时,我发现她们胳膊上都搭着一件长袖外套,要知道这天儿都快热爆炸了,长袖可是最不该出现的东西。第一家老板站在门口,要喝我进去住,声音吸引了老大妈的注意,她扭头让我去最里面那家,凉快,另两个老太太也附合起来,让我就住第六家店,我看老板一身臭汗的样子,再看看仨老太太神采飞扬的牛逼样,马上拒绝了第一家的邀请。老板怒气冲冲的看着仨老太太,她们不好意思的快速走掉。”

小东:“我毫不犹豫的进了第六家,也是最里面的宾馆,一进门啊感觉就像扎进凉水里,脑袋里那股烦躁劲儿立即退下去。”

小东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微笑。

小东:“你可不知道啊,没有风吹,也没有潮气,纯粹就是凉快,哎呀特别的舒服,我都快闭上眼睛躺下来了。我当时还在想,什么制冷器这么nb,于是环视一圈,在左侧的墙上发现一个外表发黄的空调,看起来有好些年头了,要知道这个厅可是有近50平啊,那么小那么老的空调竟然还能带得起来,这本身就有问题了,更何况连运行的声音都听不到,更重要的是,风口缠着的红色彩条都没飘起来,这分明是没有冷风再吹吗,可是屋子里没有其他制冷设备了,为啥那么凉快呢?我当时是没想出个所以然,当然,这事要不是我较真,死都不知道原因。”

小东赶紧点上一根烟,准备一口气说到底。

小东:“空调下面呢,有两排长椅,几个老大妈穿着长外套,横七竖八的躺在上面,我看地上还有几个泡面盒,难道在这里面住来着?有一个大妈盘腿坐在长椅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和对面的人聊天。我看向右侧的收银台,有个长得像葛优的中年妇女在搭着话。她俩聊的还挺欢,根本没搭理我。我跟葛优说住店,她也没看我,一边说着一边甩给我一个钥匙,说就剩这一间了,20一晚。”

说到这儿,小东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好像在等我配合出惊讶的表情,不过,我不知道有什么好惊讶的地方,只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我:“怎么了?”

小东:“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长得像葛优有啥奇怪的?我师姐长得还像郭冬临呢。”

小东:“不是这个,我是说,其他家都是30一晚上,这家这么凉快,竟然才收20!”

我:“可能……人家成本低呗。”

小东听完我这句话后愣了一下,随后打了个直响,用手指头点着我说“没错,没错!你总结的太好了!”

靠,我都没听完故事呢,还总结个屁啊。不过我还是承认自己比较智慧的。

小东:“你知道吗,还有个很细微的问题让我发现了,那帮老太太都穿着短裤呢,都那个岁数了,竟然不怕冻膝盖,你知道吗,这么多异常现象,我本来疑心大起了,当时就应该立即走出去,那就没现在这个毛病,可我当时就发懒,怕热,于是决定住下了。”

小东:“我拿了钥匙正准备上楼,老板忽然把我叫住,说忘了收拾屋子了,让我等等,然后拿起一个铁盒子,颠颠的跑上楼,过了没到十分钟下来了,告诉我收拾好了。诶呀,我当时又落下个问题啊,谁家宾馆不是提前收拾好房间的,这明明很可疑的!”

小东:“老板下来后,我上了二楼,楼梯那段距离很闷热,跟大厅完全不一样,当时我还担心房间会不会也这样,可开了门,10多平的小房间竟然跟大厅一样凉快。因为太过在意楼下的空调,我又巡视了一圈房间,果然发现了一模一样的,就挂在床头板顶着的墙壁上头,唯一不同的是,吹风口没绑红条。”

小东:“房间小,放个单人床放个床头柜就没地方了。墙上的花色贴纸有点旧,但看起来还是很干净,而且房间还有一扇可以打开的小窗户,所以居住环境还是蛮不错的。在大厅时身子和衣服全干了,连汗黏的感觉都没有,所以我就没去外面找洗澡堂,直接脱剩一条内裤,躺床上就给我女朋友发短信,当然不是我现在的老婆了。”

小东:“发了一会短信就想抽烟了,我从裤兜掏出新买的红河,包装塑料拆了后扔进烟灰缸了,接着又发现了一个怪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烟嘴都没啦?“

小东:”不是,我在烟灰缸里发现了2张3M两面胶的塑料膜!“

我:”这我TM上哪知道去啊,这话让你问的。“

小东:“你说,烟灰缸里怎么会出现这个东西?两面胶用到哪里去了?”

小东眯起眼睛看着我,他的右手食指夹着香烟,拇指来回擦着嘴唇,像个在跟学徒装13的老侦探。不过他准备把答案留在后面,继续讲了下去

小东:“白天又坐火车又找旅馆的,实在太累,没等我抽完烟,困乏劲儿就上来了,俩眼皮合上就不愿意张开,于是我掐灭半截烟,倒床上开睡。在我觉得马上要睡过去时,忽然惊醒过来,我用胳膊肘撑起上半身,环视四周,却不知道在找什么,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没看到什么东西,我稀里糊涂的躺了回去,可快要睡着时再次惊厥,我坐了起来,心脏快速的跳动,做了五次深呼吸才平稳下来。我第三次躺了下来,闭眼等着再次睡着,可意识快要模糊时,心脏却又极速的跳动起来,我当然又醒了,不过这次并未起身,而是躺着平缓心脏,慢慢的,屋子越来越冷,我把被子拉倒头顶,将身体蜷缩起来,可还是止不住的打冷战。我起身找遥控器,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只好下楼找老板处理。”

小东:“老大妈全睡着了,老板也趴在收银台上打瞌睡,我问她要遥控器,老板睡眼惺忪的看着我说没遥控器,我说没遥控器咋控制空调温度?老板忽然清醒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说房间太冷了,老板呃~了一声后,让我打开窗户放热风进来,我说这可不行啊,直接调温度多好,老板回答说这里所有空调只用一个遥控器,现在遥控器没电了,只能靠窗户咯。我想跟她较真,可一想到20块钱还能买到啥服务啊,便放弃了,刚要回房间,老板冷不丁的问我属啥的,我说属兔,老板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小东:“打开窗户,一股热风进来,感觉浑身黏糊糊的,不过倒是暖了不少。我觉得可以接受了便躺床上继续睡,可不一会又开始冷了,我实在受不了被冷气反复调戏,于是站在床上拔空调的开关,你猜怎么着?”

我:“我猜…………”

小东:“那空调竟然没有电源线!”

md。

小东:“没电源线还怎么制冷呢?”

我:“是不是在机器后面啊,兴许插座按在背部的位置。”

小东:“没错,我也这么想的,于是检查了一下,你猜怎么着,空调是放在架子上的,背后和墙有几厘米距离,别说看不到电源线了,连插座都没有!更可怕的是,这屋子连出风口也没有!那台空调就是孤零零的放在架子上的!”

小东又把一根烟放在嘴里,烟上下的跳动起来,小东的嘴唇在颤抖。

小东:“tmd那空调压根就没法运行,你知道吗!可是没法运行,冷气是哪来的?我忽然有了个想法。”

小东伸出左胳膊,手掌冲着我。

小东:“我去摸空调的出风口,手往那一放,正好有一阵小风吹了出来,从我的手爬到胳膊上,又从胳膊爬到脸上,你知道吗,我头一次看到自己汗毛竖起的样子,从手背开始,像海浪一样,整条胳膊的汗毛辐传播似的直立起来,那感觉,就像把整条胳膊伸进死猪身体里似的,太可怕了。那阵风还是连续的,就像呼吸似的,只是空调下面只有吐气,很有节奏。”

小东把烟攥在手里,坐到了沙发边上,脸上写满了紧张。

小东:“你知道吗,我当时心里特别慌,可是总觉得拆了空调,一大堆疑问就可以解决了,我这人为了答案,可以连命都不要,于是我打开了空调前盖,呼气竟然立即停止了,同事,我还在里面找到个不寻常的东西。”

我竟然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小东:“空调里面,就一个深灰色的雕像,剩下啥都没有。”

我:“雕像?长什么样?”

小东:“还记得我从西安带回来的兵马俑纪念品吗,跟那个外形差不多,只是雕像的头更大,两只胳膊环抱住身体,腿是跪着的。”

我的脑袋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束缚带的精神病,他正跪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小东:“我用了些力气才拔出雕像,把它握在手里时,我办了个蠢事。”

我:“把它砸了?”

小东:“不是,我忽然想到那个3M双面胶了,于是把雕像翻过来,检查它脚底下是不是粘着呢,因为它被固定在空调里了吗。”

我:“这时候你还没忘记3M胶?”

小东:“我没发现雕像有个脑盖,被我倒过来后,脑盖掉了下来,从脑袋里流出一大堆灰,把床上弄的哪儿都是,我的腿也被覆盖了。”

我:“那是什么灰,不会是骨灰吧?”

小东:“我开始也怀疑这个来着,但不知道骨灰长啥样,所以没法确定。我想找老板收拾一下屋子,再洗洗身体,一开门,就见到老板在我门前烧香,看到我后,她先楞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我那脏兮兮的腿,脸上露出了疑惑,紧接着,她歪头看向屋子里面,我也侧身让开视线,跟她一起看床上的狼藉。当我回过头时,老板的目光依旧没离开房间。”

小东:“我指着床上,问了句'骨灰?',随后她看着我的表情变得特别难看,我的心立即沉了下来。二话不说,我拿起衣服和背包就往外走,看到洗浴中心就走了进去,也没觉得心疼,交了钱就去洗了,淋雨的时候腿都软了,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后来呢?你的身体有啥变化的地方吗?”

小东:“那倒是没有,不过后来我问过一位高人,他说那个雕像可能是用来放大阴气的,阴气大到一定程度,一定范围内就会冷下来,而那天是我时运最不济的日子,阳气被阴气压下来了,所以感觉到心慌、惊厥和恶寒,还好我走的及时,所以身子没啥损伤,回去吃点六味地黄丸补补肾气就行了。”

小东:“因为老板没亲口承认过,所以那些灰的组成,我想得到个准确的解释,大师说,那应该就是骨灰了,不过呢,除了骨灰,雕像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东西,否则不可能造出那么大的阴气。”

我:“还有什么?高人说了吗?”

小东摇了摇头:“从雕像里出来的,肉眼能见的,只有骨灰了。”

听完小东的话,我背后的汗毛根根竖起。

小东:“从那时候起,我每到一个宾馆,都会做个系统检查,指不定在什么东西上,店家做了手脚,哪怕现在住五星酒店,我都保持着这个习惯。”

小东讲的事的确很渗人,真就如我瞎猫碰上死耗子说的那句话,为了节约成本,店家可能会做一些偏门的事情,这是被小东发现了,那些没被发现的东西,又隐藏着哪些可怕的秘密呢?

不敢想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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