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辉和顾萧离开黄府之后，项羽和李奎进去，跟黄亚龙三人六目，相对无言。
从一开始，项羽和李奎两人都不赞成这么荒诞的抢婚计划。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是你想让它回来，就可以回来的。
道理其实黄亚龙都懂，只是不去试试，他不甘心。
站在道理上，项羽和李奎是不赞成黄亚龙的举措，但是站在兄弟立场，还是义不容辞跟他一起荒唐胡闹。加上顾萧那个要结婚的男人，确实不是东西，眼看着她落入火坑不拉她一把才是最大的不仁义。
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何要嫁，家族的事，自有家族去忙活，她干嘛一副英勇就义把自己搭进去呢？有时候女人的脑子进水了，就没法用常人的思维去猜测。
“你们走吧，辛苦了。我想一个人静静。”黄亚龙声音嘶哑，面无表情对他俩说。
项羽和李奎想说点什么安慰之类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了。
语言这东西，有时候一点屁用都没有。
他们俩人默不作声退了出去。
上了车，李奎开车。
也不知道其他人都去哪了，但他们都成双结对的，也不用担心。
倒是剩下他们两个，像死基佬一样。
李奎把车开往龙城酒店。忙活一整天，饭也没吃，两人都饿到前胸贴后背。
龙城酒店可以说是李奎的常住地，吃喝住经常都在这里搞定。
李奎和项羽俩人刚进这金碧辉煌的酒店，项羽就被两人左右夹持住，往里面带走。
李奎条件反射一手拉住其中一人，往地上一摔，那人应声倒地。李奎高中就去当兵了，几年的部队训练可不是白练的。
“黑鬼住手，认识的。”项羽喝住了李奎。
“认识的用得着这样吗？演绑架哪。”李奎火气旺盛骂了一句，也跟过去。
进了个大包间，一张大圆桌，异常显眼。
大圆桌旁，坐着一个人。身形魁梧，穿着深灰色毛衣，头发往后梳，发蜡可能不要钱，打得太多，看起来光亮油腻到要顺着头发滴下来。浑身上每个毛孔都洋溢着充满喜感的土霸气息。
他是沈山，沈海的哥哥。
﹣2﹣
“好久不见，项羽！”
项羽全身汗毛应声竖起。
“好久不见，大哥。”项羽整理和克制一下表情，把慌乱不动声色压下去，强装淡定。李奎不明就里，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知道项羽遇到了麻烦，一言不发紧挨着他。
“别叫我大哥，我可担当不起，”沈山慢条斯理在斟茶，眼角都不扫一下项羽。
“我只有一个亲弟，那就是沈海。”沈山抬起头，不冷不淡地说。
听到“沈海”二字，李奎鸡皮疙瘩以涨潮的速度席卷而来布满全身，大约理清了来龙去脉。
项羽依然是笔直站立着，纹丝不动。
“坐！”沈山斟好了茶，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项羽身体动作僵硬，没法做到连贯自如，停滞了会，还是坐了下来，把李奎也拉着坐下。
“吃饭了吗？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沈山依然语气毫无起伏听不出喜怒。
项羽和李奎后背一阵阵发麻。
沈山一声令下，服务员把菜一道道端了上来。
第一道，清蒸多宝鱼；
第二道，先煎后焖的白仓鱼；
第三道，煎的秋刀鱼；
第四道，豆豉生姜青葱焖的巨大的黄花鱼；
第五道，煮汤的狮头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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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上了十三道菜，无一例外，全都是鱼。
项羽两鬓豆大的冷汗不停往下掉。
“吃吃吃，别客气，你不是最爱吃鱼的吗？以前还让沈海大半夜带你出海打鱼。喜欢吃鱼这点你倒是跟沈海一样，难怪你们成为好朋友。”沈山嘿嘿笑了一下，自个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也不管项羽和李奎吃不吃。
项羽还是纹丝不动，李奎也大气不敢出。
“怎么啦？这么多道鱼，都没一道合你胃口吗？”沈山把筷子往桌上一摔，声音骤然冷冽起来。
“当初不是你矫情起来，说想吃鱼，半夜拉着沈海要出海打渔吗？如果不是你，他会死？他会回不来？你这么爱吃鱼，今晚你不把这一桌鱼吃完，你他妈的就别想走。”
沈山壮硕的身形一闪，闪到项羽身旁，把项羽的脑袋往桌子上狠狠一按。项羽的脸把面前的茶杯撞倒，里面的茶水流淌出来，虽然倒出来一会没那么烫了，但是跟面部皮肤接触，还是感到一阵灼热，项羽觉得脸可能被烫得七成熟。
“你干嘛呢？有话能好好说吗？”李奎跳起来，要去拉架。
包厢里沈山的手下围了上来，把李奎掐住，往一边带。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这么多手。李奎被他们压制得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项羽被茶水弄得一头一脸都是湿的，狼狈不堪。
沈山火气发出来之后，倒是松手了。他浑身发抖，看着项羽完全没有还手的样子，不免觉得无趣，气也顺带着消了下来。
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自己品学兼优，脾气和顺的弟弟沈海，居然会视这人渣为知己好友。
处处维护他，为他一时兴起，连从小到大耳熟能详天黑不出海的教训都不顾，半夜陪这二货出海，连命都没了。
﹣3﹣
项羽抬起头，好不讲究地用衣袖抹了把脸，把凌乱的头发拢了拢，整理好已经起了褶皱的上衣，然后拿起筷子，顺从地开始专心吃鱼。
先来一碗狮头鱼鱼汤，不疾不徐地喝完之后，然后再是多宝鱼。年除夕他刚吃了一口多宝鱼就去吐了。现在他味觉嗅觉同时失调，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很快一条多宝鱼就只剩下条鱼骨。
接着白仓鱼也被他风卷残云吃光。
当他吃到第五道鱼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喉咙里的无法抑制的腥味，恶心犹如千军万马，从胃里策马奔腾出来，吐了一地。
项羽扶住椅子，吐到直不起腰来。
李奎挣脱了左右擎住他的人，来到项羽身边，想把他扶起来。其实不是李奎力气暴涨，能挣脱几个人。只是那几个人估计也是被项羽呕吐的场面给恶心到了，一时失手。
项羽给了他一个别动的手势。
项羽吐完，理顺气息，站直腰，又坐到椅子上。拿起筷子，再度英勇地向满桌子的鱼宴进攻。
沈山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鱼汤给震得溅了起来。
“够了，老子不想再看你吐，少他妈的惺惺作态。”
项羽顿了顿，把筷子放了下来。抬头望向沈山。
“大哥，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叫你大哥吧，沈海也是这样叫你的。”这次沈山倒没拍桌子了。他默默点了支烟，深深吸一口，消除一下这一屋子的鱼腥味兼夹着恶心的呕吐味道。
“我除夕晚回老家，吃奶奶做的多宝鱼，也吐了。原以为是因为自己去英国多年，改变了饮食习惯，所以吃不惯鱼。”项羽顿了顿，自己倒了杯茶，一口灌下去，继续说。
“刚才才意识到，原来自从沈海离开后，我一次鱼都没再吃过。伦敦也是个靠海的城市，鱼虾多得很，我并不是因为去了伦敦不吃鱼，而是因为沈海。”
项羽说着说着，两眼血丝映出来，整个眼眶都红得要出血，额头的青筋也跳跃起来。
“今天大哥你即使把我打死，我也不会还手，这是我欠你和沈海的。如果你打我能觉得心里舒坦些，那就动手吧。”项羽毒舌嘴贱二十多年，在沈山面前，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让李奎都觉得看到了新鲜物种。
“打死你我弟弟也回不来，我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沈山火气已所剩无几，剩下一脸的疲惫。
一直以为要是能再见这小子，必然要把他拆骨剥皮抽筋，为沈海报仇雪恨。
可是看到他一副打骂不还手，生无可恋的样子，却也气不起来。大概也能理解沈海为何那么器重他。
小时候他留着杀马特发型，一副二流子货色，怎么看都不顺眼。现在头发理得整齐，看起来却也是长着一副刀削斧凿的好皮囊。他怼天怼地，唯独对自己弟弟另眼相看。沈海这孩子，自小话少，不怎么会跟外界融洽相处。
而项羽就这样以老大护小弟的姿态出现在沈海身边，那孩子不沦陷才奇怪呢。
“这么多年，你出国，结婚生子，你想起过沈海吗？你过得真够滋润。”沈山想责问，但是却提不起凶狠的语气，声线听起来有点柔和的错觉。
“一直记挂在心里！”项羽低头回了句。
沈山深深看了他一会，起身，疲倦地挥挥手，一群人跟着他走出了包厢。
偌大的包厢里，就剩下项羽和李奎两个人。
“你没事吧。”李奎实在找不到话来说。
“我没事。”项羽看着满桌鱼，有的被他吃过了，大多还完好无损。
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是以这种方式来逼迫着想起沈海，对他的内疚，对他的想念，伴随着阵阵鱼腥味，抽丝剥茧般，一丝丝剥开。
思念的线缠的时间太久远，慢慢也就勒到肉里陷到骨子里头。这样活生生扯出来，连皮带肉，皮开肉绽，伴随着鲜红的血腥，色彩鲜艳地在项羽面前轰然炸开。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