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吴菊花做完早餐后便匆匆赶着去上班。正念高三的女儿燕燕此刻还在甜甜的梦乡,平时她都住宿在学校,繁重的学习压力使得她只有在周末才能睡上一个懒觉。
五年前,吴菊花的丈夫患病去世,撇下了一对可怜的母女。从此一个女人不得不独自撑起一个家庭,着实艰辛不易。 年近四十的她长得粗枝大叶,浑身上下黝黑的皮肤看不到一丝江南水乡女子的风情。镇市容所工作的她是一名环卫工人,经常需要起早贪黑地去上班。同时利用空余休息时间,她还要兼职做钟点工补贴家用,长期的艰辛操劳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老公去世几年来,她至今也没再找到合适的对象。
市容所在庆安镇上建造有多个垃圾处理站,吴菊花工作的这个处理站位于小镇的东南角,在一片老式住宅和旧厂房旁边。这个处理站又是临时休息室,在十平方左右的房间里,摆放着桌椅和各种清扫工具。旁边还连着小储物间,现在已经被改成了卧室,里头摆着张榻榻米,可以供更衣或者休息时使用。
垃圾处理站前则整齐地堆放着一排绿色的大垃圾桶,用来收集从各处清扫来的垃圾。吴菊花刚想掏出钥匙开门,却发现休息室的铁门虚掩着,她收起钥匙推门而入。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是不是昨晚又喝多了睡在这里?”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烟酒味,她边把拎包挂在衣帽钩上边问屋里的男子。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壮硕的男子背对着她,并未答话。他一仰头把杯中的最后一口烧酒喝干,缓缓转过身来,阴沉着脸说:“今…今天的活都交给你了,我要…要睡觉了,到时候少…少不了你好处!”说完便摇摇晃晃地朝里屋走去。
“哎…”吴菊花还想说些什么,看着走进里屋的男人,生生把话咽进肚里。
负责和管理这个垃圾处理站日常工作的共有三个人:吴菊花,陈金根和罗立权。每天两人上班,做二休一。说是做一天,其实主要工作就是负责早晨到下午附近几条马路的垃圾清扫工作,等其他路段的清洁工运来垃圾一起装在大垃圾桶内,最后到十点多环卫所的大型垃圾车把垃圾装车运走后,一天的活就差不多结束了,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下午留一人在处理站值班即可,空余时间还算是蛮多的。
老陈是个热情的人,年轻时当过兵,所以保持着做事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好作风,干活总是抢在前面,是环卫所的优秀职工,不过到明年三月他就要退休了。
罗立权今年四十多岁,一米八十几的个儿,长得膀大腰圆。平时总留着个板寸头,看起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却偏偏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由于从小家中管教不严,他年轻时就贪玩不爱学习,成天和一些社会闲杂人员厮混在一起,吃喝嫖赌样样都干,二十三岁的时候还因猥亵妇女坐过牢。刑满释放后他依旧不知悔改,过着游手好闲浑浑噩噩的日子,年过四十了至今还是个光棍。父母去世后,他家中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唯一的姐姐也远嫁外地鲜有联系。包括原先的一些亲戚都怕他借钱,避之唯恐不及。
罗立权受生活所迫,可又不肯去干活,便隔三差五会去村干部那里“静坐喝茶”,蹭几根烟索要一些补贴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对外经常以“贫困户”自居,甚至还骄傲的认为这就是自己的生存之道。镇里领导担心他是个不安定因素,怕他惹事儿,为了稳住他,不仅让他享受困难户的补贴,还把他安排在环卫所工作,每个月的工资加补贴也有将近两千五百块,足够他一个人开销了。
房间里乱成一团,桌上还摆着罗立权吃剩下的白切羊肉和花生米等下酒菜,地上全是烟头。吴菊花默不作声地拿起扫帚开始清扫,角落里堆放着各种空酒瓶子,她小心翼翼地绕过这堆空瓶。这些全都是罗立权的杰作,只要他不发话没人敢擅自处理掉这些瓶子,因为他觉得看到这些酒瓶就会有一种满足感,可以向别人炫耀自己有多能喝。
有一回,吴菊花见空瓶堆的太多了,便想处理掉一些,正坐在边上的罗立权看到后立马发作,抄起酒杯便照着吴菊花狠狠地砸过去,幸亏偏了那么几公分她才没被砸中,酒杯撞在墙壁上碎屑掉了一地,杯中酒也溅湿了衣服,吓得她以后再没敢碰这些酒瓶。
忙了一上午,将近十点半,垃圾运输车缓缓地开到垃圾处理站前。司机孙国庆跳下车,看到门前只有吴菊花一个人,便走上前悄声问道:“今天又是和罗立权搭班?”
吴菊花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真是辛苦你了!怎么会摊上这种瘟神!”
“没事,习惯了呗!”吴菊花显得毫不在意。
“唉!这世道真是反了,好人过苦日子,流氓塌皮倒过的这样舒坦滋润!”孙国庆愤懑地说。
吴菊花慌忙将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孙国庆无奈地摇摇头,一起帮着吴菊花把一箱箱垃圾装进运输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