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很爱喝茶,但对茶从不挑剔,不论红茶、绿茶、黑茶、花茶,都喝,但父亲最喜欢的还是茉莉花茶,从老家集市小摊位上几块钱一包的茉莉花茶到超市卖的几十块钱一包的茉莉花茶都喜欢,父亲说茉莉花茶不贵,好喝,香气浓郁,是普通老百姓的茶。
茉莉花茶是农村老家常用的茶,茉莉花茶用一个淡黄色的长方形纸包盛放,纸包的一面有个绿色的“茶”字。茶买回来,为了不让它跑味,保存的时间持久,父亲会把茶放在一个外面有青色花纹的铁皮盒子里。前些年农村生活困难,茶自己是不舍得喝的,只是在过年时用来招待客人。记得我小时候,每当来客人,父亲就把他藏茶叶的宝贝铁盒子拿出来,招呼母亲烧水泡茶。一壶突突冒热气的沸水,泡一壶浓浓的茉莉花茶,茶水倒入茶碗,立时满屋香气四溢,客人端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驱寒暖身。
因为我们这里不是茶乡,很久都不知道茶还有这么多品种,说起茶想到的只有茉莉花。直到工作了才有机会知道茶还有如此多种类,也有机会品尝了各种各样的茶。随着家庭条件的好转,父亲日常也能喝上了小时候用来招待贵客的茶。也因为父亲喜欢喝茶,遇到不一样的茶,就想着给他买点,父亲的茶从此也丰富起来。但是,因为自幼家庭困难,父亲养成了简朴,粗糙的生活习惯,到了后来我们兄妹长大,条件好了,他也没有生活的精致一些,简单、朴实的生活习惯一直没有改变。所以,父亲虽然喜欢喝茶,家里茶也多样化,却从没有对茶品头论足,没有暗示过我们那个更好,更喜欢,就是从不品茶。
记得零五年,有一次去海南旅游,化了五百元给父亲买了二两茶叶,拿回家,让他泡了一壶,问他怎么样?父亲说差不多,不如茉莉花香,以后不要乱花钱买这些。尽管父亲嘱咐不让再买,后来只要出门,看到新鲜的茶,还是会买回来,希望让父亲喝到不同品种的茶,龙井、碧螺春、毛尖、金骏眉等。
因为父亲爱喝茶,去江苏顺道还给他买了一套紫砂壶,可父亲不喜欢,说壶太小,杯也太小,一口就喝完了,不好,喝起来费事,用过几次就洗好放旁边了。每当回家看望父母,看到那紫砂壶被冷落在旁边,我就暗笑父亲的不识货,不懂生活的情趣。
有一次我对父亲说,放着那么好的茶壶不用,浪费了。父亲说,那东西好是好,可是老家人用不习惯,你那几个叔叔大爷来了喝着不过瘾,我们在一块聊天喝茶要的是舒适舒心,不讲究用多么金贵的东西。
父亲用他在老家集市上买的几块钱的粗糙的白瓷茶壶,难看的大茶杯,用滚水泡的茉莉花茶芳香四溢,一杯一杯的喝着,招待着他的朋友,乡邻——我的堂叔、村东头的成叔,还有几个本族的爷爷,这几个长辈都是父亲这里的茶客。一年四季他们在一起喝茶聊天, 没有人挑剔查叶的好坏,没有人懂得怎么泡茶,不论红茶绿茶还是其它什么茶,他们是一样的滚水沏茶,大碗喝茶,喝的有滋有味,聊的津津有味。
看着父亲叔伯们围坐在小桌旁,闻着空气中飘扬的茶香,我忽然明白了,父亲喝茶不像我们品的是茶,他老人家品的是乡里乡亲的情意,品的是包容和善良,品的是对生活荣辱不惊的从容和淡定,品的是一辈子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