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旬来,军务尚闲,吕蒙便潜心读书。
他原本就读书发奋,悟性很高,善于举一反三,学以致用.更得落霞指导,进步极大.
这日下午,落霞如约入吕蒙府中,见吕蒙不再像以前那样捧书苦读,而是摆弄一些小玩意儿.往近一看,竟是用细藤条在织一些小动物,点水的蜻蜓,可爱的蚱蜢,憨厚的小人,振翅的蝴蝶,千奇百怪,栩栩如生。
落霞感到惊奇:“很可爱,你是怎么织出来的呀.”
吕蒙笑道:“编得多了就会了.这都是我少时最喜欢玩的.”
落霞好奇:“你少时生活真有趣,不像我,只会读书习字,若不是这几年跟父亲南下,恐怕还呆在家内,不见世面.可以多说说你儿时的趣事吗?”
吕蒙笑答:“少时可以玩的东西确实很多,我的家乡也像这儿一样,边远偏僻,却有难言的静谧之美.春听百鸟呢喃,夏看溪水潺流,秋摘熟果采落叶.冬踏雪狩猎,夏撑舟捕鱼.四季皆有好玩之处,美妙之景。”
落霞禁不住露出羡慕的神情,说道:“听来非常神往,我要是也有个多彩的童年该多好.”言毕,突然看到了一对鸳鸯,煞是可爱.芷素不禁拿起来,放在手心细看,见纹路清晰,形态逼真,娇美羞涩,似乎戏水于手心,叹道:“非常精致,与真物无异,难编吗?教教我吧。”
“不难。”吕蒙笑答,便教起芷素来。落霞学着编了几个,总算有两个成形。
吕蒙微笑道:“已经不错了,多编几回就熟练了。既然你如此喜爱,我这一对就相送于你了,权当报答你这些时日学识上的指点。”
落霞抿嘴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只不过,若是要报答我,恐怕还不够吧。”
吕蒙狡黠问道:“你说要如何相报?”
落霞会心一笑:“你那日的那套剑法甚是奇妙,可否教我?”
吕蒙爽朗大笑:“你对武艺倒是如此感兴趣,既然你都提起了,就教你几招。”
落霞甚是开心。吕蒙吩咐下人取剑。
落霞从其袖口抽出一支短剑。吕蒙先教她出剑秘诀,再示范剑形。
落霞边思边比划,悟性高的她,很快掌握了大部分要领。有两招,却始终不得其法。
吕蒙贴近她,握着她的手,慢慢让她感受出剑的力度和方向。两人如此之近,落霞有些难为情,她想缩回手,不料却被对方紧紧握着,越是挣扎,越是无力。
她抬头,正对着吕蒙那一双大眼睛,她忙低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任吕蒙抓住自己的手,揽着她教她一个又一个动作。
“记住了吗?”吕蒙问。
落霞点点头,她哪里是记住了,只是想快点摆脱他。
吕蒙慢慢松开了她的手。本想离开,突然抱紧了她。
落霞有些不知所措,却也没有推开。
两人就在庭院拥抱着,没有说一句话,皆已忘却了时光的流逝,直至天边的夕阳发出最后的警告。
“天已暮,我该回去了。” 落霞小声地说。
吕蒙这才注意到太阳西下,夕阳将尽,直抱怨时光流逝太快,松开落霞:“这套剑法你已掌握一二,再多学几招,就可运用娴熟了。”
落霞悄然一笑:“那我明天还来请教,会不会打扰到你,”言毕,低头,一朵红云悄然爬上脸颊。
“不会,怎么会呢。”吕蒙快口说道。见落霞低头娇羞无限,深觉太过于激动,只好止住:“我等你。”
落霞拜谢告辞。吕蒙目视她走开,半天才回过神来。
吕蒙今日教落霞的乃是他祖传的剑法,向来不外传。他不知为何就心甘情愿教落霞,这个从一相遇就在他心底掀起了阵阵涟漪的女子。
他是爱上了她。
爱情果然是世界上最温暖最快乐的东西。
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位女人动心。以前与郑冉水到渠成走到一起,那不是爱的滋味,体会更多的是一种责任。
不像落霞,独一无二的落霞。光彩夺目的落霞。
是日,落霞也久久不成眠。
她是怎么了?
田芸猜出了她的心思:“你是否对吕子明动心了?”她们相伴多年,她又何尝看不到她的变化。
落霞翻过身,“我也不知道,只是跟他在一起,很开心。”
“你的眼神早就背叛了你的心思,我想问你,你与他相处这么些日子,敢正面看他吗?”田云笑道,“我未见你看过他,是不好意思,只是我不明白,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会选他?听说他的出身并不好。。”
“不,他是贵族,他是天然贵族。”落霞微笑着,想着那双她不敢瞧,又渴望在梦中相见的大眼睛。
就这样过了数日,吕蒙突接军令,要率兵攻打黄祖。安顿好政务,决定次日一早就启程,至韩丰府致辞。
不见落霞,得柳儿告知,她跨马狂野之处了。
许是心有灵犀,吕蒙径直走到了与落霞初会的旷野之地,果然远远地看到了她。
此时将近初春,旷地上稀稀疏疏地滋生了各种芦苇,随风招展,像拍着手掌迎接春天的到来。星星点点的碧草隐约可见,透着淡雅的芳香。
吕蒙跃过小丘,见落霞正伫立于小溪边,似有所思地望着溪水细流。她身披一袭透着淡粉色的平罗裙,裙摆被风微微吹起,如墨的发丝也轻轻随风飞舞,清婉动人,恰似一幅秀美的春画。
吕蒙不觉怦然心动。从见到她第一眼开始,这个女子就已经住在他的心里了。而后的相逢相知,更是让他爱意俱深。此前的他一心冲锋杀敌,建功立业。然而面对这样一个为之倾心的女子,在这样一个微风习习,万物复苏的初春,他于恍惚之间有片刻的失落心境。
落霞发现了他,宛然一笑:“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吕蒙慢慢走了过去:“在看什么呢?”
“我那日听你说江南的春有百鸟之声和溪水潺流之景,故来赏之。”落霞望着远处,悠悠地说着。
吕蒙更觉心旌摇动,没想到她竟如此记着他的话话。有些不愿将要离去的消息告诉她。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说了:“我此次是来跟你告行的,已接到军令,要赶回前线议事。”
落霞一惊,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也许早该料到,天下总会有不散的宴席。
只是心里面却不知为何甚不是滋味。只低头,强言:“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
落霞有些失落,但努力镇定下来:“也好,国事要紧嘛。。。学识有一个大概的梳理。只要多多温习。。。多多保重!” 终于断断续续说完了。
吕蒙注视落霞,低声说:“说起学问,我倒有一处还不解,还得请教你。”
“请说。”
“今日读诗经,读到《郑风野有蔓草》这篇。觉上句『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感同身受。对后句『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尚不解其意,还望指点。”
言毕,深情望着落霞。大眼睛里,满是深情与期待。
落霞明其意,不禁双颊绯红,羞涩地低下了头。红晕泛在她脸上,妩媚滑入他眼底。
吕蒙见状,情难自禁,张开双臂将落霞拥入怀,紧紧抱着她。落霞在那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似乎停止了所有的思索,也紧紧地揽住他,将头埋在他肩上,一种难以名状的幸福晕眩感包围着她,让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用触觉亦用心去感受。
多么希望时光能静止下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良久,吕蒙道:“我这次回去议完事,请示母亲,就来你家提亲如何?”
落霞轻轻扬头:“当真?你愿娶我?我可不比你们江南女子温婉。我兄长就常说我是烈马一匹。”
吕蒙笑道:“那太巧了,我最擅长驯服烈马,何况是让我如此醉心的烈马呢。”
落霞羞涩一笑:“我等你。”
吕蒙取出随身携带的那把佩剑,说:“此乃我常带佩剑,愿今后留在你身边。见它如见我。”
落霞接过宝剑。见此剑鞘工艺精湛,上乘材质。稍稍打开剑鞘,见其寒气逼人,不似寻常之剑,便觉惊讶。
吕蒙看出了她的疑惑:“此乃家传之物,更是常随我身,愿今后常伴你左右,见物如见人。”
落霞感动:“我定会好好保护,永不相负。”
吕蒙再次紧抱着她,用力亲吻着她, 恨不得立刻就能拥有她,一切都像在做梦。上天都是给他最好的东西。生命所赐,远胜过他当年所愿。
突然有一种难以释怀的迷恋感,觉得所有的功名利禄都不如像这样静静守着心爱的女子,在这样的初春,看溪水长流,夕阳垂暮。
末了,落霞从他拼劲了全力的热吻中退,退了下来,低头道:“天渐晚了,你还是趁早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一切就像做梦,我怕一转身,你就会离开。”
“傻瓜,我又不会飞?我答应等你,就会等你。”
夕阳西下,灿烂的晚霞红遍了整个天空。
丈余宽的溪流分开旷野旖旎而过,在霞光下熠熠生光。
黑白色的天际之间,数只流莺翩然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