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你的100封情书(二)
“阿北,今年,是偷偷喜欢你的第四年。”
“我可没有,让你失望呢。”
学校巨大的光荣榜前,看着光荣榜上两个并排的名字,穿淡黄色碎花裙的女孩子嘴角弯起了很好看的弧度。
“九月份,哈尔滨见。”
(一)
三年前,阿颜高一。
那个时候的她,身高150,体重150,语数英物生化地历政九科成绩总分加起来150,不说话,不和任何人打交道,是老师同学眼里的怪女孩,平凡普通,每天就固执的干自己的事,看书,看天,看窗外,除了去食堂吃个午餐,基本不离开座位。
那个时候高一的教室安排在三楼,学校里那棵百来年的老槐树也差不多长到了三楼,初夏的风钻过老槐树的枝叶,逗得槐树上那一串串淡绿的长穗摇摇晃晃。
那个时候阿颜恰好坐在教室的窗边,别过头,手搭着脑袋,目光就从未离开过老槐树,老师知她性子,不愿管也没耐心管,而同学也没人乐意搭理她,于是她就那样坐着看着,一呆就是一天。
(二)
很小很小的时候,阿颜的父母便遇事离世了,阿颜也是事故的当事人,可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在母亲的拼死守护下,她成了事故的唯一幸存者。她获得了一笔数额巨大的赔偿金,却在一天里痛失了人生中最爱她的两个人。
事故发生的时候,她还小,对于父母的离开也还不懂,所以那个时候心还不痛,可当时不痛不代表以后不痛,小时候的哭嚎要父母快回来,到懂事了明白了后一整天的无言和沉默。
痛的种子在她心里扎根,自小淋人情沐世故,见惯世人嘴脸,白日里可以毫无声息,孤独无人的深夜却疯狂生长汲取养分。
终究是生了芽开了花,蛰伏多年啊,瞬间便瓜熟蒂落,像原子弹碾过风暴。
愈发痛愈发想念,愈发想念愈发孤僻。
折了双翼的鸟,山石嶙峋里狂风暴雨下的芽,这段最难熬的时间里,阿颜选择吃,来麻痹自己。
(三)
高一上学期过了近一半后,期考如约而至,考试的前一天,班主任霸占了一周里难得的体育课,分析没分析完的试卷,学生有怨声,可又碍于班主任的权威,憋着不满,有气无力的听着附和着。
体育课没上成,阿颜也没怨气,她依旧坐在窗边的位置,可座位却往后推了好几排。她还是可以看到如今长穗脱落的差不多了的老槐树,可离得远了,便闻不到槐树身上透出的夏天的味道了。
天花板上的风扇“扑棱棱”转出若有若无的风,阿颜别过头,目光飘向了窗外。
湛蓝的天,蓊郁的树,麻黄色的野雀成群结队四处跳动,炽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教学楼旁的小田径场传来学生打闹玩笑的声音,阿颜垂目,心里头有根弦却蓦然乱了起来。
该怎么形容呢,那个恰好出现在成排樟树下的男生。
看不清面容,但却能看见他白皙洁净的额头上流动着的淡绿色的光,白色的夏季校服,斜靠在樟树上,手里拿着个魔方捣鼓着。
很远,很安静,像是林深见鹿,又像是深入幽静山谷后的磬声和跫音。
夏天的风从窗口刮了进来,热腾腾的扑在阿颜脸上,空气中弥漫着的冰雪碧清凉的气味,洗去了一身的燥热。
除了看天,看树,看鸟以外,头一次,阿颜看一个男生,看了很久很久。
(四)
期考当天,阿颜带着参考工具,去到了自己的考场,一个考场42人,阿颜22号,按“s”形坐,正好处在正中间。
考上午场的时候,天气还不热,加上窗外不时灌进来的风和马力明显强于自己教室的风扇,阿颜没出什么汗。可当时间过了下午两点,树上的知了也热得没了力气发声,她心里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胖的人爱出汗,不仅爱,而且出的多,再加上天气本就燥热,汗一发酵,味道便更显浓烈了。
监考老师还在拆封试卷,阿颜四周的同学大多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一个坐在她旁边的男孩捂鼻拿着草稿本对着她扇着,阿颜低下头,面上滚烫,把自己的身子往前缩。
闲言碎语,风声指点,经受的一多,便也不会去在意了,可当她无意中发现,自己身后坐着的是昨天那个在樟树荫下玩魔方的少年时,一切却又不同了。
“我看得出来,你光芒万丈,可我,一无是处,我连看向你的资格都没有,但我却依旧很傻很傻的,想给你留下个好印象。少年啊,我靠前一点,你往后一点,你去嗅夏天的风春天的雨,去嗅绿色的草妈妈手下热腾腾的菜肴,拜托你,别闻我身上恶心的味道,好不好?”
(五)
周遭的人被男孩的举动逗得笑了起来,阿颜几乎将头埋到了课桌上,她的嘴唇咬得渗出了血,身体忍不住的颤抖,长时期不打理的长发盖住了她的脸,她恨不得立刻弃考逃出教室。
“吴驰,玩笑开够了吗?”
像极了夏天的声音,清冽透彻,干净纯粹,像四季的风四时的雨,像风扫荒野大旱后的甘霖。
男孩悻悻地收回手,周遭的人也打住了笑,外语试卷传了下来,阿颜低着头把试卷传到了身后。
“谢...谢。”
“没事,”少年接过试卷,笑了笑,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考试加油。”
依旧炽热的午后,依旧燥闷的考场,阿颜还是那个阿颜,却也不再是那个阿颜。
(六)
期考过后,阿颜像变了一个人,从学习到生活,她都开始了她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开始努力学习,开始勇敢的慢慢的接触身边的同学,她犹豫踌躇了很久后还是鼓起勇气和班主任及各任课老师敞开心聊了天,她开始尝试着笑,尝试着眯着眼弯起眉稍,她开始不再暴饮暴食,她开始减肥,她剪去了那头比杂草还乱很少打理过的长发,开始从那场过去了却放不下的事故里走出来,她不再开着灯睡觉,不再刻意去想去眷念父亲的胡茬母亲的怀抱,她不再逃避,她不再是那个也不想再做那个巨人驱壳下懦弱的弱小的阿颜。
像盛夏毫无征兆的大雨,有个人住进了她的心间,她开始想要变好,变得更强大,变得理所当然站在他身边。
(七)
二零一零年那个夏天,一个胖女孩,一个怪女孩,一个自卑的女孩,开始偷偷地,一步一步地,朝着一个少年奔去。
少年不说话,少年不会老去,少年是春天是夏天是四季,是万物一颗粟胸口一粒痣。
“我会喜欢你很久很久,也会努力很久很久,我或许是你生命里的过客,我们或许会驶去不同的方向,我或许最后也不能站到你的身边,我或许都不能让你记住我。”
“我知道我会遭受很多很多次失败,我知道往后的路我会有坚持不下去想要放弃的时候,我知道我的成绩可能还是这么差,我知道我脸上的肉可能还是会很多很多。”
“可是,我真得,一点关系都没有啊,阿北,这一生,这段青春,这个雨特别多特别多的盛夏,遇见你,有个你,便够我,这一路,好好的,勇敢走下去。”
“阿北。”
“你是。”
“年少的。”
“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