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堂之中,那些幸存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死里逃生并没有让他们感觉有多庆幸,相反悲怆在这片区域弥漫开来,女孩们牵着彼此的手在低声祈祷,而圣堂里的教士则为他们准备了食物和水,甚至还有几个士兵拿着火铳在四周巡逻。、
那些男孩们从对方手中接过温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在酒精的作用下那些紧张的情绪被微微瓦解,之后他们将酒杯扔在地上,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臂弯之中。
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挫败,他们自诩神明的长子,甚至有些人日后可能会进入军部,在战场上四方杀敌,所向披靡,但这次的学院入侵将他们所有的尊严打得粉碎,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牵着滑索从天而降的之时,那一刻,他们终于得知魔鬼并不在他们的脚下,他们来自天上,乘着飞艇而来……
面对着他们手中的枪,他们甚至忘记了祈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学被子弹打成筛子,然而不乏极具勇气的人上前和他们斗争,但他们依旧是一群孩子,一群自负的傻孩子……
在圣堂的角落里,安泽尔和祖儿蜷缩在一起,靠着壁炉旁边,安泽尔在被军官用枪托砸晕之后一直睡到现在,而祖儿作为公主殿下自然被分配到最好的角落,面前都是热腾腾的面包和肉汤。
祖儿看了看怀中的安泽尔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要睡到什么时候,不过他睡觉的样子顺眼多了,至少不会瞪着自己,她将手掌伸到他衣领里面轻轻按摩着,试图唤醒他。
看着悬窗外暴雨如注,祖儿没由来地想起了母后,也不知道母后回到沙皇堡没有,自己和安泽尔躲在这里晓姨和康斯坦丁会不会急疯了,而远处传来的炮火声更是她感到不安。
在对面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纤瘦的身影站了起来,朝着祖儿的方向走去,手中还握着一个牛皮水袋,祖儿警觉地看着她“你是谁?想干嘛。”
“我可以喂他喝口水吗?他看起来很渴。”女孩犹豫了一下,举起了手中的牛皮水壶,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祖儿低头看见了安泽尔干裂的嘴唇,又看了看女孩手中的水袋,不信任地拿起面前的杯子对着他的嘴灌了下去,温热的水灌入安泽尔的喉咙中,他被温水狠狠地呛了一下,眼睛突然睁开了。
“啊!你醒了。”祖儿欣喜地看着怀中的男孩,而对面的女孩也回以喜悦的笑容。
“谁!谁刚才打晕我的,还用水灌我。”安泽尔一醒过来便不安分地嚷起来,惹得周围的人一片注视。
“你终于醒来,还不快感谢本公主把你背过来。”安泽尔看着眼前的少女,还有手中握着的杯子,刚想发作,头却突然疼了起来,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敲打他的颅骨,他从祖儿的怀中跌落,瘫倒在地上按住脑门,口中发出了低沉的呻吟。
“安泽尔你没事……”祖儿愣了一下,却看见面前的女孩将安泽尔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细细地按摩他的太阳穴“你这里有小白菊吗?他的头似乎疼得很厉害。”女孩轻声说。
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一上来就那么关心他,祖儿心想,但安泽尔看见她的那一刻,瞳孔竟不自觉地颤抖,泪水从里面跑了出来“亚夏娜……你没事啊。”他挣扎地坐了起来,抱紧面前的女孩,将下巴放在她肩膀上,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让他感到一丝心安。
“亚瑟,亚瑟在哪里?”
“哥哥……他让我躲在角落里不要出来……”女孩的眼泪滴到他脖子里,划出一道令人心碎的轨迹。
“亚瑟他不会死的,我会找到他的。”安泽尔在她耳边低语着,并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喂!明明是我将你带来这里的。”祖儿将毯子扔在一旁,对着安泽尔嚷了起来。
我还真是谢谢你的帮助了,姐姐,安泽尔松开了亚夏娜,瞥了她一眼说“祖儿,这位是亚夏娜,亚夏娜,这位是祖儿。”
“你好,美丽的小姐。”亚夏娜对着她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祖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好了,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安泽尔脸色凝重地说,此时他的脑袋疼得厉害。
亚夏娜抹着眼泪将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他,直到她说到有入侵者在校园里屠杀学生的那一刻,安泽尔的脸阴沉地可以滴出水来,最近真是见鬼了,怪事一件接着一件发生。
“亚夏娜,那些入侵者是什么样的。”
“他们穿着黑色的军服,手里拿着很大的火铳和散弹枪……对了,他们还开着飞船,牵着绳子从空中下来。”
“飞船……什么样的飞船?”
“像一条黑色的鲸鱼,两边还有白色的小翅膀,后面有一个像装着一个螺旋桨。”
这一刻安泽尔的目光汇聚在祖儿身上,他不愿意去相信这个推论,但亚夏娜口中描绘的东西和那天晚上运输盛宴到晓家里的飞艇实在是太过相似了,但西境为何会派兵攻打天启帝国,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公主在君庭吗。
“瞪着我干嘛。”祖儿对着他做了一个凶凶的鬼脸,这个小没良心的一看见别的女孩就立马跟了过去,亏自己还照顾了他那么久。
不,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他的脑袋越来越疼,大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搅乱一样,脑门上直冒冷汗,亚夏娜察觉到了他的痛苦,拿起水壶轻轻的喂他喝水,但安泽尔目光空洞,全无焦点,他推开了嘴边的水杯,直直地站了起来,看着蜷缩在一起的人们,其中有几个还是神术课的老师,此时他们全无往日的骄傲的威严,如同羔羊般躲在角落里。
他忽然很想笑,一群废物……这是他心中唯一的想法,如果是他在学校的话一定不会仓皇地逃到这里,他会和那些入侵者厮杀到底,无论他们是不是神眷者,而他一定是活下去的那一个,他早就知道了,人们不该依靠那些虚无缥缈的神明所传授的力量,只有手中的剑才能保护自己。
此时他无力地蹲下,将脑袋埋在自己的臂弯之中,亚瑟,晓……眼泪从脸庞划过,像个被雨淋湿的孩子一样,一个可怕的想法从脑中浮现,他要离开这里,杀光那些入侵学校的人,君庭是他这些年来唯一感到温暖的地方了,要是他们将这片圣土从自己身旁夺走,他定会让那些入侵者感受他的怒火。
这个想法就像一颗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被愤怒所浇灌,目光所及都是黑暗,但一张温暖毯子盖在了他的背上,他将脑袋从臂弯里拔了出来,视野渐渐从黑暗变得清晰,两张脸都在看着她,祖儿的手正拿着那张毯子,亚夏娜犹豫了一下,将水杯放在一旁。
安泽尔刚想说什么,祖儿将手放在他嘴唇上,示意他休息,但安泽尔看着她的目光透着一层迷雾。
“休息一下吧,或许明天就没事了。”祖儿将安泽尔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但至始至终安泽尔一直看着她,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可惜他失败了。
“你也休息一下吧,我会照顾好他的。”她将一张毯子扔给了亚夏娜,语气还是冷冷的。
亚夏娜点了点头,将毯子卷在自己身上,阖上眼睛,浅浅地睡了过去。
祖儿看着窗外的闪电,风雨击打窗外的石像鬼,雨水沿着它的獠牙滴露而下,她忽然预感到某种危险在慢慢靠近,她此时好想回到西境,或许自己这次来君庭就是一个错误吧,但母后很久以前告诉过自己,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她是西境的公主,公主该有公主的影子,遇到痛苦只能咬紧牙关,决不能放声大哭,但即便如此每当自己放声大哭的时候,母后还是会赶到自己面前,安抚受伤的自己。
她很怕自己会死在这里,没有了护卫和母后的保护,她第一次为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而感到担忧,带着这样的担忧,她将目光锁定到自己怀中的男孩脸上。
“安泽尔……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如果发生了危险……我是说如果,我和那个女孩之间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这个问题说出口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该死,她怎么会问这种愚蠢问题,安泽尔一定会看不起自己吧,在极为可怕的沉默之中。安泽尔看了她很久,最终将视线收回,在她的裙摆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
在天启王立学院花园处,那些被抓住的学生们不断挣扎着,试图冲出他们的包围圈,其中有几名奋起的学生被子弹掀翻,对于那些士兵而言,学生们就如同羔羊般易宰。
他们将那些女学生从人群中拉扯出来,枪管上的照明灯不断扫过她们的脸,在枪光的照射下,女学生们的脸如同一块脱水的死肉般苍白,洁白的短裙和长袜被扯开,她们跪倒在士兵的枪管下,温润如玉的膝盖扎在沙石地上。
士兵们饿狼般的眼神只持续了一小会便结束了,她们可以从士兵们的眼中察觉到各种情感,或冷静,或不安甚至有的目光停留在她们的大腿和胸膛上,黑纱下的舌头在齿间不断摩擦着。
“长官,公主不在这里。”一名士兵走到军官面前毕恭毕敬地说。
“继续找,去附近的圣堂里搜一搜,说不定她会和那些蠢货躲在那里。”指挥官怒道。
“那这些学生怎么办?”
“就地处决,不留活口!”
他的这番话让那些学生又惊又恐,这一切对于他们而言太过诡异了,这里大多数都是天启帝国的贵公子,甚至可能成为未来的伯爵之类的,但如今他们被当做猪狗般对待,这是他们不曾受到过的耻辱。
士兵们将枪口对准那些学生们,面对着黑压压的枪口,如同一名死亡之墙在他们面前展开,一旦他们低声祈祷,子弹便会化为狂潮将他们淹没,可不祈祷又能怎样,生与死只不过在士兵手中的扳机之间,他们握紧拳头,绝望地闭上眼睛。
一位少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长发披散,黑发像一匹丝绸般随风摆动,这一幕让那些士兵的枪口都汇聚到她身上,但她并没有丝毫畏惧,伸出白藕般的手臂握住其中一根枪管,同时将胸前的玫瑰花塞入其中,这一刻她几乎美到极致,如同天降的圣母般纯净。
她颤抖着握紧枪管,泪水从她的眼中滑落“愿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你的爱显现,愿你的国降临,我们奉你的旨意行走在这片大地上,如同行走在天上.........”她的祈祷是如此轻柔动听,但她的美与善并没有感化士兵们,这种美让其中一名士兵心中生出了一份碾碎的快感,如同打碎一件精美的瓷器那样充满愉悦。
于是他扣动了扳机,女孩的额前出现了一个深红的洞,枪管上的灯光透着那个洞照在那些惊恐的学生身上,他们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看着士兵们用枪指着自己的脑袋。
枪声接连响起,那些年轻的躯体带着惊愕倒在尘埃之中。世界如同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