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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颤抖两下终于停下,大爷拧着包裹急匆匆地下了车,我也蹭到车门外,迅速地点燃一根烟抽起来,深深地、深深地吸进肺里,四肢百骸瞬间舒适无比。
重新出发时,只能再挤回原来的地方,因为我的行李还安静地躺在行李架上。清瘦女孩看我慢悠悠地挪腾到她旁边,露出嫌弃的模样。果真年龄就是代沟,我跟她一定是没法有共同语言的,就如刚下车的那位大爷,我跟他也没法交流,这真是一个没法沟通的社会。
我又没想泡她,也没意淫的意思,干干瘪瘪清清瘦瘦能有什么念头。
她用不友好的目光瞟过一眼之后,便再也不看我,我看看自己皱巴巴的衣裳,理理乱糟糟的头发,的确也没有什么吸引力。还是专心站我的列车吧。
列车渐渐驶入平稳,朝着我的Z城奔去。V的身影渐渐浮现,上一次看她是去年的7月。以前她喜欢穿短裤、T恤衫,后来变成长裙,去年她又换了风格,穿着带钻的在太阳下闪闪发亮的包裙,当然那是第一天的情形,第二天换的是带着金属片的包裙,第三天是件金色蕾丝边的包裙。我说你在夜总会上班呢,她因此用她那假LV追了我一路。
七年前,她说,如果我没人要,你每年都必须来看我一回。那是七年前的七月,于是到现在,我一共去看了她七次。记得那天我反问她,那我有人要了呢,她说不管,那不是她的事。
遵守约定真不是好习惯,因为那句话,我的公休假每年都定在七月,能有半个月的时间,任我坐着喘息的列车,一路向东。东边总是无尽的大海,大海里有翻滚的浪头,浪头下有不知疲倦的鱼,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我想我是虾米,投奔向无穷尽的大海,安身在别人的胸腹里。
这时候我又想起一个奇怪的梦来,我梦见自己被鲨鱼吃了,一整个地吞了下去,我进入到鲨鱼的胃里,听到心脏的澎湃声,听到浪头扑打鱼身的撞击声,听到海水穿梭而过的摩擦声,然后感受着胃的收缩,收缩到周身没有空间,也没有空气,于是呼吸困难,在窒息一般的感觉中醒来,发现厚重的被子包住了头脸。
所以,我从不愿向东行走,除了7月。
从回忆里醒来,女孩还在继续她漫长的电话,一开始打了三个,彼此有说有笑,凭推测,应该属于她在当地的姐妹。因为对话大抵如此。
女孩说:亲爱的,/&^^%(密语,完全不懂)
然后:跟你暂时道个别啦,不要太想我啦。
再然后:谢谢啦,管它考不考得上,都不重要啦,我要去追求我的幸福啦,姐妹们快去我微信点赞送祝福喔。
再然后:好害怕要是一下车,发现他捧着一大束花跪在车厢外,那好羞人啦。
再然后:恩恩,一定不要告诉我爸妈,他们肯定四处找我找不到,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啦,哈哈哈哈,那就这么说,一言为定啦,暑假愉快,拜拜思密达。
每每挂线,女孩脸上都带着满足的微笑,仿佛电话里的那个他,真的已经捧着鲜花走在奔向车站的路上,就等列车一到站,他那么坚定地跪在这条米色裙下,大声喊道:XX,我爱你,爱死你了。然后女孩心花怒放,一边娇羞地接过鲜花,一边幸福地享受着路人的羡慕目光。
好梦,好恶劣的梦。我想。也许台湾偶像剧看多了,电话里啦个没完没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