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哥是高二的时候转来我们班级的。
穿着土气,没有QQ。脚上穿的是门口地摊买的盗版回力板鞋,两双轮换,不论冬夏。一件草黄色有亮片的长袖,一件蓝绿方格的短衬衫,还有一件会褪黑色水的白色外套。因为没有位置,所以就坐在了讲台旁的超前桌。
我觉得坐超前桌的不是学渣就是学霸。
果然,10月份的第一次月考,班级第一是霄哥。我们知道他是城区的学校转过来的,考得好,理所当然。班主任抱着打印好各种排名的红纸进来,总结了这次的各科考试情况,然后很自然的占了下节的自习课上他的英语课。英语课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一改之前的沉闷。我们敏锐的嗅到了有好事发生的气息,下课趁着班主任不在,我们偷偷去翻讲台上班主任才有的汇总表格,我们班,第一次有人考到了年级前五。
我们班不差,但是没有特别尖的。虽然各种算平均分的我们都能稳稳进前三,班主任对于这个成绩却是不满意。现在终于有了一匹黑马,出现在那张他朝思暮想的《全校前10分析表》上,我们在他脸上出现了一种从来没见过的笑容。
我们班主任极其的好面子。我们犯错只要不让他很丢脸都可以挥挥手放过,但是只要让年级组老师议论的,闻名全校的,那就是掉一层皮。对于荣耀的事情也是如此。仿佛约好了似的,所有老师都对霄哥资源倾斜:作业是面批,课后的单独答疑时间,免费的辅导书……
霄哥变得与众不同,与众不同的后果就是被人讨厌。
霄哥喜欢早起,比我们无法接受的高三作息规定的时间还要早。天还没亮,他就打着手电起床,刷牙洗脸泡衣服,然后在统一亮灯的时候离开寝室去教室读英语。我们则是亮灯后再挣扎十几分钟后,再最后的提示音结束时飞奔进教室。的确,刚开始霄哥还带起了一阵风潮,但是天气越来越凉,早起越来越成为理想,最后还是霄哥一个人。我的床位正对教学楼,总能看到有我们班的灯是第一个点亮,也总能看到霄哥从后门穿梭开灯的样子。
有两个室友特别讨厌霄哥,从开始的说他又脏又臭,到后来说霄哥每天刷牙的声音大得像是刷马桶影响他们睡觉,半夜用手电看课外书灯光晃眼睛。我知道霄哥看的书都是历史书,而且蒙着被子看。
于是霄哥的手电筒被没收了。
他们还不作罢,在霄哥寝室值日的前一天组团嗑瓜子,瓜子壳吐了一地。
那是霄哥唯一一次去教室比我们迟……
后来,霄哥在一次很重要的联考中考砸了,特别是本来就不好的英语,总成绩班级前十以外。
超前桌也不是他的了。
于是,我成了他的同桌。
以前我从没有主动的了解他,虽然是室友,但是也说不上几句话。高三的浪流中,我们都是泥菩萨过河。用语文老师的话说,“你们自己门前雪都积了一层又一层,还有时间管别人房子上有没有霜?”同学的友情在越来越少的集体活动中消弭,每个人都有自己忙不完的事,想不完的决定,做不完的题。
霄哥对事的态度完全与我不同。我喜欢“安排”,他喜欢“立即”。所有学科的作业都利用下课时间搞定,晚上的夜自习看一本本历史书。《明史》就是他用一学期左右的时间断断续续跟我讲完的。他极其的喜欢历史,似乎我认识的所有所谓厉害的人都对历史情有独钟。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徒有其表,霄哥就自己买书看,而书钱则是从伙食费中扣的。有段时间我看他托通校生买了很多馒头,蘸着热水就解决了中饭,甚至有一次喝了两星期白砂糖水为了一套《康熙王朝》。
讽刺的是,又引领了一次馒头糖水中饭省钱潮流。
霄哥除了省钱闻名其他班级外,大家对于他的理想也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他要考北大热力工程专业。
我们学校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北大清华的考生了。
到现在我也不清楚这个专业是做什么的,或是这个专业存不存在。
他私下和我说,这是他能找到的最赚钱的专业。他家不怎么富裕,这点我们能从他的穿着等方面看出来,他也很少讲他家里的事情。学期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偶尔在寝室的卧谈会说几句,后来室友关系恶化后,就从来没有在寝室听到过他的声音。我对于他的理想不置可否。如果说我们班谁最有希望进北大的话,非霄哥莫属。
在后来的考试中,霄哥都在50左右徘徊。班主任从对他的极其看中变得日常关心。那段时间的成绩也彻底的被认为是昙花一现,而原因也被认为是其他同学对于高三节奏的不适应。
再后来,霄哥由于数学和物理的较高成绩进入快班,教室挪到了我的楼上,寝室也换了。
可能是怪咖和怪咖会有相契合的磁场,我也看到了和别人一起吃饭的霄哥。也终于有人和霄哥一起起床去教室。
听他们说,霄哥的英语也能100分了。
高考之后,霄哥作为唯一的没有QQ的人,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我问过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
最后一次见霄哥是暑假去高中转接团员关系的时候,我记得那天太阳很毒,我忙着在QQ群里聊天,和霄哥擦肩而过,没打招呼。
希望他真的在北京了吧,真的。
okmar���)(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