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周晶宇
问:您是怎样走上书画艺术道路的?请谈谈您的师承。
答:我对书画有与生俱来的热爱,尤其山水画。十几岁时为家里买年画,买回来的全是山水,欣赏色彩高雅、气韵生动的画。古旧的《芥子园画谱》是我翻看的最有魅力的“大书”。儿童时的涂鸦也是山水画,记得用小沙轮在邻居窗户玻璃上非常得意地画出了小桥流水人家。第二天邻居阿姨暴怒:“这是哪个孩子干的?”中学时代临摹的中外人物素描,被同学借走当范画临,最后都不还了。好看的图片,我都要收藏,邻居要卖废纸,其中许多旧杂志封底印得全是山水画,我硬是跟邻居要下,视为珍宝。小学美术课我画了一张延安宝塔山,老师拿到每个班展示,而我一点都不知道,遗憾当年老师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然由此作为动力,我会更早实现理想。
带着当画家的梦想,却踏上了文艺的道路,18岁时,我到了专业艺术团体担任了大提琴手。热爱画画怎么做了文艺工作?还得从儿童时谈起。上学的路上有一个铁匠铺,里面叮当作响的锤砧敲打声常常吸引我驻足,最爱听大锤小锤和谐而有律动的节奏声,我从儿时起对节奏就有了敏感。还有弹棉花房中弓弦弹出的优美的声音,这是生活对我音乐感觉的最初启蒙。学生时代我已经进了当时赫赫有名的集宁市红小兵宣传队学习乐器了。音乐的熏陶,对我画画受益匪浅,画中节奏感的掌握,画面音乐般的流动起伏,都得益于多年来的音乐修养。我工作的乌兰牧骑要求“一专多能”,拉大提琴,写歌词,编剧本,排话剧,当导演,搞舞美,这些艺术实践,培养了我后来专业画画的综合素质和修养。
真正一门心思画画是在十多年前,开始系统地学习山水画,收藏名家画集,临古画,办画廊,一年专程到外地看许多次展览。不放过一切学习的机会。2014年报考了清华美院师恩钊北派山水高级研修班,得到了师恩钊导师的亲传,专攻气势恢宏,大山堂堂的北派山水。几年来画作在《美术报》及区内外多种报刊杂志发表,作品被机关单位及个人收藏,参加了几十个展览,画作得到社会的认可和青睐,走上了职业画家的道路。
问:看出您对艺术的热爱程度很深,谈谈您是怎样学习的?
答:学艺之路,一条艰苦之路。画技,通过下苦功夫,几年就能提高,而艺术感觉,审美水平别人教不会,只能靠自身的天赋及长年累月的修为而渐渐提高。
学画之初,一张纸一支笔,认真地勾勒每一根线条,泼出浓淡轻重多姿的墨块,临《芥子园画谱》,掌握了一些画法和技巧。国画文化是一种传承,要与古人沟通,古画的时代感非常鲜明,生于古代,带着旧的信息,我们现代人会不理解,看不进去。但是传承迫使你去寻根,我读古画,临古画,秘笈就是走心,用心去和古人神交。学习古人技法,关键是领会一个具体画家区别与他人的笔墨精神,精神领会到了,画也就画的差不多了。
传统形式如何去表现时代精神,旧瓶要装新酒。古人讲: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当代人有当代的情感和精神境界,登山观海之情日新月异,“天人合一”化境于我,画家之魂魄即山川之神采,笔墨技巧随情而立。技巧要靠蕴含时代精神的内容去获得生命。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以大自然为师,写生,即能提高画技,又能提高观察能力,因此被画家们视为学画的最好途径。我每年都要走向大自然,师造化,悟画理,练眼力,“搜尽奇峰打草稿”,积累丰富的创作素材。
读书,读画,读人生,它山之石有时不能攻玉,为艺先做人,修炼人品,是艺术家第一基本功,我的绘画理念是:浸淫于民族传统精神之源,对中国画艺术永怀敬畏之心,用新创意,新形式探索中国水墨沉淀的艺术性和哲学思考,去深掘,去体现水墨世界独特的审美价值。放眼山川大地,“搜妙创真”,将现代精神注入传统笔墨,不负时代,描绘大气磅礴的山水画卷,用苍劲老辣之笔抒写胸中丘壑,缔造饱含个性的艺术世界。
问:您数十年从事艺术,视艺术胜过官位,您后悔吗?
答:言过其实了,官位与艺术不能类比,官是流水,或浊或清有尽时,而无标签的艺术是恒定的山川,历久弥新,风光无限。官与艺术社会职能不同。
行政机关工作十多年清一色日升月落的重复,培养了我的耐久力,而艺术被置于脑后。告别机关放弃升迁的机会,游弋商海,为生存苦斗期间,反而唤起了对国画艺术的眷恋,决意重操画笔,一发而不可收。
我现在收获了艺术带来的愉悦,得到了不善言辞而能与山水对话的佳境,释放了几十年钻研诗词,音乐,戏剧,收藏,做老板而积淀的审美理念和生存激情。最感恩的是,人民大众对画家的敬仰之情,社会给了我许多做贡献的机会,也给我许多荣誉:内蒙古古玩协会副会长,内蒙古音乐文学学会理事,乌兰察布市美术家协会副秘书长,市书画院院士,市音乐家协会理事,山西西京书画院名誉院长,师恩钊北派山水工作室首批画家,北派山水乌兰察布艺术中心主任。虚衔一堆,我为之乐此不疲。
回答您提的问题,没做过官,只做过小干部的我,从未后悔过。
问:作为一个书画家,您怎样看待目前的书画市场?
答:书画是商品,必分优劣,体现润格。变味的交易曽扰乱了书画市场的秩序,导致今天市场萧条冷落,它符合市场规律。以前消费者买东西,因少鉴别商品的能力,只认品牌,结果名品也欺骗了消费者。书画市场也是如此,大师泛滥,鱼龙混杂,消费者识真货的是凤毛麟角,只能比画家的官位评判画质的优劣,有些书画高官之官位是用钱买来的,他的书画作品掺了更浓的水分。现在书画市场冷清是一个蛰伏期,人们象在超市商品前脚步犹豫,判断哪个无毒,哪个能买一样,书画消费者也在判断辨别。媒体舆论引导人们,买书画不要看名头,要以质论价,最最不幸的是,人们缺少的就是辨别书画优劣的鉴赏力,因此,犹豫不决的消费者给了书画市场一个徘徊期。
我相信,人们对美的追求根深蒂固,好字画作品永远有人喜欢。提醒书画家们静心练内功,精心画作品,书画市场有序繁荣定会到来,不过需要耐心等待。
问:在大师泛滥,鱼龙混杂的当下,您认为内蒙古书画界真正的大师您最崇尚哪位?为什么?
答:辽阔的内蒙古大草原养育了艺术家宽广的胸怀,赋予了独特的视野。许多画家毫不逊色于国内的许多名家。近几年称呼“大师”涉嫌贬义,我们内蒙古有一位大画家,被誉为“画家中的画家”,非常贴切,他就是让人叹服和敬佩的妥木斯先生,他是中国美协理事,内蒙古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内蒙古油画艺术委员会主任,内师大民族艺术学院名誉院长。他开创了内蒙古草原画派的先河。
妥木斯先生之所以有如此高的荣誉,因为他立足草原,将西洋油画民族化,把内蒙古的油画水平提升了一个新高度,他是内蒙古美术界的一面旗帜。他开创了独特的审美视角和与之相适应的表现形式,抒发了一个艺术家的真情实感,充分表现了画家独特的个性精神,画出了艺术家的灵魂,具有强烈的震撼力。他贯通了许多不同,不同的绘画形式,不同的民族风情,不同的艺术语言,统一于他的妥木斯油画中,汇入中国油画的主流,占据着显要位置。
问:对时下一些故弄玄虚、哗众取宠个性书画家,您怎么看?
答:这些病态的行为视为艺术范畴来讨论是对真正艺术的亵渎,是对勤奋钻研、埋头苦修的艺术家们的不敬。时代变了,把“假,恶,丑”堂而皇之地端上了正席,去侮辱艺术,哗众取宠而恬不知耻。好在这是非主流。然而,是非观无底线地被践踏,张扬丑恶,极坏污染了艺术,它不仅仅是个人的恶搞,是对社会文明的挑战。
人们把疯狂乱写的字定义为“丑书”,委实抬举了那些垃圾,“丑”在书画界是指有艺术含量的另类形式,它通常是指大拙之丑,丑而不恶,丑的有魅力,有些书画家的作品被誉为“丑书”,象徐渭、郑板桥独特的书法。当今称为“丑书”的东西,不应该给它冠以“丑”的美名,应斥之以“恶”,败坏了中国传统艺术的美名,全社会应坚决唾弃。
问:字(画)以位显在近年来成为趋势,您认为会成为常态吗?
答:此现象是社会的一个病灶。一些人对艺术一知半解,对文化无敬畏之心,社会舆论也曾推波助澜,形成了官越大越是精英的错误理念。当前舆论乐观认为,字画论质不论作者官位的时代马上要来,而事实是:某位书画协会主席一旦跌落谷底,画价随之大跌,这恰恰佐证了字(画)以位显的事实。在位画如金,失宠无人问。数十年审美教育的偏离和缺失,对书画艺术价值优劣评判的扭曲引导,加上有些消费者是“美盲”,加之官崇拜,如此复杂的认知状态,字(画)以位显不会马上改变。艺术从来不是孤家寡人,与社会氛围紧紧相伴,时间会让艺术历久弥新布而淘汰伪类。
问:随着文化艺术的普及,书画艺术越来越进入寻常百姓家,您认为艺术应该迁就受众吗?
答:惋惜,是我对书画进入百姓家的切肤之痛。好字画蕴含深厚的文化积淀,深藏不可言状的审美价值,在近十几年中被圆滑世故,利欲熏心的所谓书画家生生变了质,进入楼堂馆所百姓家的书画大多数是真金白银换来的垃圾制品,“行画”“江湖书法”,降低和偏离了本民族的审美水平和文化信任度。
审美是一个国家的历史文化积淀,中国式审美常常被群嘲。现代很多人穷,往往穷的不是物质,而是精神。审美力越来越平庸,越来越枯萎,审美力是一个人的核心竞争力,推而广之,也是全民族的核心竞争力。试想,那些愚昧民众的字画高悬厅堂,后代人被迫接受着平庸的审美教育,不亚于投入“三聚氰胺”的奶粉之毒,担心众多文化审美的大头宝宝代代衍生。
一外地文化官员寄样品来和我定山水画,样品就是“行画”,我心拔凉拔凉的,一个文化官员的审美鉴赏水平依然如此。能指望他提高社会艺术审美层次,澄清艺术风气吗?
如同拿残疾人的痛楚取笑误当幽默一样,艺术水准偏离,文化担当缺失,是艺人们道德良心的溃败。真正的书画家不能唯利是图,去迎合低级市场,再造低俗。坚守安贫乐道的文人风骨,不过,洁身自好要有多强的免疫力呀。
问:毕加索和梵高可以说是绘画界的两座丰碑,他们有着不同甚至相反的人生,一个生前功成名就,一个死后才大红大紫,您对此有何评价?
答:西洋画界两位巨星的成与败,对我们立志做画家的人们应有所启迪。毕加索(1881年-1973年)生于西班牙,主要活动于巴黎。20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天才,艺术创造贯穿一生,作品风格丰富多彩。一生创作了37000件作品,为人类留下了宝贵的艺术财富。毕加索在生前就已经名声大震,事业风生水起,直至今天,他的显赫几乎无人超越。有人调侃毕加索是富死的,他善于和金钱打交道,穷其各种手段,扬名,聚财。毕加索的太太在回忆录中提及毕加索除了画画以外,很多时间就是跟他的操盘手(投资商)还有一个作
家在一起,这个作家经常帮毕加索写文章。
梵高(1853年-1890年)荷兰后印象派画家,表现主义先驱,主要活动于巴黎。他的画作造型狂野,厚重,粗犷,表现方式单纯直率,一生创作了3000多件作品。生前因个性古怪,作品风格无人能识,据传只卖出一幅画,在37岁时自杀离世。有人说:梵高是穷死的。梵高说:我的作品就是我的肉体和灵魂,为了它,我甘冒失去生命和理智的危险。他的遗书说,我的事业,为它豁出了我的生命,因为它我的理智已近乎崩溃。他临终时说:痛苦将永存。梵高用生命谱写艺术的一生,他的作品渗透了灵魂,正因为这样,将近一百年后,社会回报了梵高,他的作品轰动全球,梵高被后人所敬仰。
问:您怎样理解“功在画外”这句古训?
答:范曾大红大紫时说:“内靠贪官,外靠奸商”。齐白石名震神州,发轫时遇到贵人陈师曾,徐悲鸿。老梁说:“别老想着发财,这个社会轮不到你”。黄宾虹说:现在人们不认可我的画,我的画要过五十年才会有人懂。
问:您最欣赏的当代书法家和画家是谁?
答:艺术的珍贵在于无中生有,大多数书画家都在一味复制传统和别人,重复自己,填补美术史空白的大画家往往让人记起并怀念。象齐白石,徐悲鸿,傅抱石,石鲁,李可染等当代画家。在这一列阵中,石鲁先生的艺术之路让人铭记。
石鲁(1919年-1982年),一生坎坷,感情丰厚,为艺术而生,为社会而画,他被人们称为“疯子”,“文革”炼狱般的淬火,摧毁了石鲁的健康。他桀骜不驯的个性与政治环境的碰撞,迸发出独具个性的艺术面貌,他画中的线条如刀似锉,斑斑墨迹是气如血,纯粹的人品表现无遗,放射出精神的光辉。黄土高原在他的笔下,生机勃勃,让人耳目一新。《转战陕北》《秦岭山麓》《南泥湾途中》等作品是中国画中的经典之作,在中国画史中有丰碑之誉。李可染是齐白石先生的弟子,而他独具一格的画风不是复制老师,更没有重复古人。他将西方绘画技法融入国画,创造出完全中国范儿的国画。“文革”时批判他“江山如此多黑”,是他画中的黑给几千年中国画的墨赋予了新面貌,借墨色之黑,画出了逆光山水之境。他以牛为榜样,题画室为“师牛堂”,他“废画三千”,自称“苦学派”。有人评价:李可染是白痴,在聪明过头的时代,他的笨显得鹤立鸡群,他实现了“为祖国山河立传”的诺言。代表作有《漓江胜境图》《万山红遍》《井冈山》等。
我一直以为中国书法要比绘画更高一筹,它的独创性,审美意义,独特个性远远高于绘画。试看:人类眼中看到的立体景物反映在平面质介上,诞生了绘画,即使千变万化,它都有大自然中人和物的形象作为参照,而书法之源的汉字,它的诞生可谓开天辟地,它没有大自然原型参照,而随之艺术化的书法,就异乎寻常地充满变数,给创造性和个性提供了广阔天地。中国书法人类第一瑰宝。当代名声赫赫的大书法家:齐白石,徐悲鸿,李可染,启功,欧阳中石,沈鹏等等都是各有建树的大家。
问:谈谈您的乌兰察布书画艺术的评价与预期。
答:我要为乌兰察布的书画发展状况点赞。首先是书画队伍的兴旺,乌兰察布书画家群体已成规模,一个集宁区美协就有上百名会员,在一无资金二无场所的状况下仍然经常举行活动。
市书画界的硬件设施逐渐在完善,市美术馆建成后,我们有了大型活动场所。
乌兰察布书画家开始放开视野,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加入中美协,书协成为一个目标。书画家们一批批艺术含量高的画作,经常亮相于中国美协举办的画展。据不完全统计,2017年2018年间,市入围国展的书画家有六人次,而之前五年间只有三人次。书画家们走出去,拜名师,博乎众长,提高了市书画界的知名度。同时还引进重量级书画机构落户乌兰察布,“北派山水乌兰察布艺术中心”已落户张维国画艺术工作室,为我市书画艺术发展又注入了一种新活力。
我们的发展水平还很低,据我了解福建省某县就有中国美协会员三十余人。反映了书画家队伍的层次和实力。
我市书画界多年来不乏有影响力的画家,书画事业的繁荣有他们的功劳。像老前辈画家魏泉深、王河雁、郜荣庭等先生们,辛勤耕耘在乌兰察布,桃李满天下。特别是郝存祥老师耄耋之年,笔耕不辍,引领着我市书画事业的发展。
祝我市书画艺术长足发展,书画队伍欣欣向荣。
来源:《乌大张区域合作特刊》
监制:王静 周晶宇
编辑:孙培红 李红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