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二点

现在,回想起十几年前的一天深夜十二点,在赶往灵璧客车上发生的一幕,至今依然心有余悸,这也让我突然想起了他。一个素寐平生的好心大哥。

              那年秋天应公司市场发展需要,我被派到灵璧协助王经理做销售工作。我这个人性子急,接到通知的当晚就简单收拾一下行李,只身一人出发了。从阜阳开往灵璧的直班客车大约四个钟头的车程,四点出发,如果路上车子不出意外的话,八点多钟我就能在车站见到来迎接的王经理了,上了车以后我就在心里这样盘算着。这时车里已经坐满了乘客。他们有的在相互找话题聊天,有的翘起二郎腿悠闲自在地吞云吐雾,有的懒散地坐在座位上梦周公,绵长的口水都要接地气了也全然不知,但也有例外,倘若口水经过的地方引起一阵蚂蚁路过时的小动荡,他便如八戒般哼哧几声,依然不睁开眼睛,用手在脸上随便挠两下后,鼾声再起。我坐在前排,听别人说后排不安全。我的座位左前侧就是驾驶室。两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在那交头接耳地聊着天,他们中的一个半坐半躺在主驾座位上,他那圆鼔鼔的肚皮紧紧抵着方向盘,就好像生怕它跑偏了似的。另一个一手扶着座椅背,弓着腰,随着车内音响不停地点着腿。“师傅,到点了,怎么还不发车。”一个乘客冲着他们喊。他们好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聊,大约又过了十分钟,车,终于发动了,躁动不安的乘客顿时也安静了下来,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我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本书认真地翻阅着。

                  满载乘客的车,在路上行驶了大约一个半小时,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胸闷,心想:这下可好,匆忙间忘记带晕车药,还有一段时间的车程,怎么办呢?为了分散注意力,我拉开窗帘,把紧闭的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借此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胸闷气短的症状虽然得到了暂时的缓缓,但是看着不断后退的树木,田野,村落,头又开始晕了,并且一阵强似一阵,这时金黄的太阳有气无力地发出微弱的光,照在我蜡黄的脸上,我在期盼快点到达目的地的同时,又希望车不要开那么快,因为我已经感觉到整个车在不停地旋转,左前方的驾驶员也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坐在后排不停聊天的声音就好像一个魔咒,念得我心烦意乱,真想站起来请求他们小点声,可是我不敢起身,生怕稍稍用力会加速想呕吐的速度。于是,我慢慢地向窗口挪动了一下,用手托着下巴,故作镇定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希望这样能够好些。这时,一个黑影从我面前一闪而过,他好像放在我旁边一个什么东西,然后又匆匆消失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车子行驶到蒙城郊外时,司机告知:前面正在修路需要绕小道,小道是高低不平的土路颠簸的很,如果不愿意乘坐可以换车或在此休息一晚……听他这么一说,好多结伴同行的乘客三五成群相继从我身旁陆续下车,而我一个女孩子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又晕车晕成这样,真不知怎么办才好?后悔出门没选黄道吉日。在百感交集情绪的折磨下,我还是没忍住呕吐,幸亏旁边放了个垃圾桶。吐完胃里仅剩的黄水后,感觉舒服多了,我决定跟车继续赶路,起码在车里还是相对安全的。车内除了我和两个驾驶员还有一位男青年,他就坐在我的后排。车,再次被发动颠簸在崎岖的小路上,此时天色渐渐地暗下来,风从窗缝溜进来,落在身上凉凉的,我不禁一连打了好几个冷战,最后瑟缩着身子蜷缩在座椅的一角。“美女,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晕车了。”一直和驾驶员聊天的中年男人腆着大肚皮走过来说。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心想,这位大哥挺会关心人的,应该不是坏人。这时他已经在我的身旁坐下来,我也放松了警惕,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聊起来,不一会我感觉他的身体向我这边越移越近,一只手试图搭在我的右肩上,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他的嘴巴依然说个不停,两只眼睛时不时地瞟着我高高隆起的前胸,此时我怕极了,确定他不是什么好人。正当我起身想逃离时,他用力一推把我重重地推倒在座椅上,还皮笑肉不笑地说:“再陪哥哥聊会,前面的哥们慢点开。”驾驶员回头撇了他一眼,放慢了速度。当我感觉他的脸在慢慢向我的脸靠近时,打算伸手给他一个耳光却再次被他那只力大无穷的手挡了回去,惊慌失措的我往车窗边挤了又挤,心想,如果他再敢靠近,我就一头撞向玻璃。“别怕,哥只是想和你聊聊天。”说着他又朝我靠近了些,“你想干嘛,敢欺负我妹。”那个黑影突然又出现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恶魔,像一座山似的矗立在我的面前。“你妹?兄弟可不要多管闲事,不然我就不客气了。”恶魔威胁着说。“我已记下你们的车牌号,如果你不想再跑这条路线或者名誉扫地……”“好小子,算你狠。”恶魔边说边向驾驶室方向退去,我如获新生般舒了口气。“妹子,不要怕,有哥在。”黑影人温和地说。我满怀感激地笑笑,“垃圾桶也是你放在我身旁的?”我问道,他微笑着点点头说:“我看你像是晕车,所以就……”他边说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谢你”,说着我坐在了他的身旁,他仍是腼腆地笑。

          深夜十二点,客车终于到达了终点站灵璧。两个驾驶员把车停稳后兴势旦旦地扬长而去,他帮我拉着行李箱把我安全地送到公司租的公寓,当王经理拉着他的手表示感谢时,他又笑笑,然后转身消失在夜幕里。一米八的个头,黝黑的脸,和我一样,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厚厚的嘴唇。被吓傻的我竟然忘记了问他的名字,只从他口中得知,他家住浍沟,现在在温州的一家鞋厂打工,这次回家是看望病中的妈妈,其余的,便一无所知了。

          事搁多年,但我依然忘不了那个在我危难时闪现出的那个黑影。深夜十二点,我又想起了这位好心的大哥。“哥,你在他乡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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