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不过一棵树

前两年我离家的时候在门前的园子里移栽了一棵桃树,因为奶奶念叨了好久想要看看桃花。

那一段时间,每到春天的时候就她就念叨着想要去看看对面大阳山上的桃花。但自从河上的小桥被大水冲断,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建起来新的,就连山路也被山水冲刷的无法下脚。所以近几年来几乎很少有人再去上那座山。

自我记事以来奶奶就很喜欢桃花,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她都会去对面的山上折几枝插在园子里,但是用不了多久它就会枯萎。因此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从对面的山上去折几枝回来。爷爷常说,“不要再去山上乱折树枝了,人家护林护的紧呢,再去人家就要抓走你了。”奶奶不听劝老喜欢去往山上跑,其实我知道爷爷是担心奶奶。

老一辈的爱情,在我看来就是如此,简单的言语,平淡无奇的一些关心,就足以支撑一辈子了。

自从奶奶和爷爷的腿脚不便后就很少去对面的山上了。每次回家的时候她都会在我耳边说,她想再去看一眼那里的桃花。我每年工作离开前都会嘱咐我爸,到桃花盛开的时候,去给奶奶折几枝回来。这两年爸爸跟我都出去的早所以再没有人去给奶奶折桃花枝了。前年回家的时候,我给我爸建议移一棵在园子里吧,我爸也同意了。可是从对面的山上移下来是不现实的,现在政府管的严,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挖树。直到离开前一星期,我听说就邻里要修缮房子,正好有一棵桃树要锯掉,就去看了看,那棵桃树最粗壮处大概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能抱住,再往上一米多处分岔开来,树枝密集,我想这棵树开花了一定很好看,就跟邻里商量能不能直接挖出来给我家。小乡村里最好的就是人情世故了,说能挖的时候,只要有能搭手的都会来搭把手,不过移栽树真的蛮吃力的,我们七八个小伙子把树挖出来就用了一下午,等移过去的时候,爸爸跟弟弟已经挖好了栽树的地方。在栽树的时候奶奶笑眯眯的坐在门前看着我们,嘴里还说着“我这一段时间梦见我们家的园子里多了一棵桃树,看来这个梦成真了。” 我爸揩了一把汗说道“得亏这两天老天爷好,不然这树不一定挖得出来,我这个坑呀也不一定掏的出来。”我想也是的,初春的天气,偶尔下几场雪也是正常的,这几天天气好,等树栽完后我一定要去村里的庙里多上几柱香去。

  那天我们把树移栽过来之后,奶奶就成天的期盼着开花,爷爷常常说着“老太婆不要急,过两天就开花了,等开花了我去折几枝给你带到头上。”

我一直很好奇奶奶为什么那么喜欢桃花,小时候常提起来,奶奶摸摸我的头不说,只是看着对面山上的桃树眼角泛起笑容。我现在想起来才知道那种笑容是奶奶看到爷爷是才会有的笑,那么安稳且幸福。

一星期后我就离家了,过了一段时间,弟弟给我发来些桃树的照片,有单独那棵树的,有他跟老妈的,我最喜欢的还是那张满树的桃花盛开,爷爷奶奶坐在树底下的椅子里,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笑容,一朵花瓣正好落在奶奶的肩膀上,爷爷的腿上爬着那只调皮的小猫,眼睛还微微的闭着。那一刻我觉得能从照片里闻到桃花的香气。

一直到去年下半年,我收到噩耗,爷爷去世,吊唁的那天我到家里,看到奶奶呆呆地坐在椅子里看着园子里的那棵桃树,桃树叶子都开始泛黄,树底下落了几片叶子,那只小猫趴在灵堂的门槛上打盹,我过去抱了一下她,我说“来年还会开花的。”奶奶点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滴。爷爷下葬后的一晚,我跟奶奶睡在一起,我又问起她为什么那么喜欢桃花,奶奶沉默一会儿告诉我,在她十九岁那年,去上山折桃花枝的时候,遇到我爷爷,那时候桃花还未全开,她看中了桃树顶上的一株,无奈她爬不上去,直到一个少年折了下来送给她,至此每一年都会有一个少年送桃花枝到她门前,于是直到最后跟她结婚,再到后来一起搬家过苦日子,往此以后直到我爸生下来前,我爷爷每年春天都会折桃花枝送给她,有了我爸以后奶奶告诉我,她就不让我爷爷去折了,直到近年,她又想看,于是自己再去折桃花枝。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离家了,离家的时候我摸了摸桃树,来年的春天,桃花依旧灿烂,满树的清香会充满整个园子,小猫在树底下伸懒腰,奶奶抬头看着桃花,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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