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ong of Elysion Field/梦境埃律西翁
Character:Achilles/Patroclus 第一视角Patroclus
Fandom:The song of Achilles(by M.M)/llias(by Homer)
出处:希腊神话
简介:相爱之人在埃律西翁乐园
“如果只有死亡能让爱永续,我愿以鲜血交换永不分离”
*注:埃律西翁乐园,希腊神话中由冥界判官之一拉达曼迪斯所管辖的极致美好而幸福的国度,唯有英雄、半神和道德高尚之人才能在死后进入此地
我这一生曾陷入过无数深不可测的梦境中,它们有的甜蜜而美好,存在于皮立翁山玫瑰色的洞穴和战争中那些无所事事消磨的时光里,也有如鬼魅般盘旋在我床际,克里索尼慕斯,忒提斯,在菲提斯金碧辉煌的高穹下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夜晚,还有阿开奥斯人陷入困境的第五十天,阿喀琉斯在睡梦中握着我的手,像以往多少次重复过的一般相互依偎,他的表情沉静而放松,手心温暖,流淌着月光的金发铺在我肩胛骨上,但我只梦到了荒芜的一片战场。
今晚万里无云,群星格外闪耀,诸神离我们更远,我能看见传说中铁面的塞涅斯的银色骏马在夜空中飞驰向马厩折返,光亮穿透人间来到冥界。从克库斯特河畔吹来的晚风拂动着我脚踝处的野草,带来了远方令人心碎的可怖低泣,深黑色的河水如同凝固一般,毫无波澜,从我们身边缓缓淌过。空气里弥漫着白杨和木石楠的气味,这里什么都长,群花盛开,百草丰茂——埃律西翁,亡灵们永恒的至福乐园。
这是我在冥界第一次做梦,我此前不清楚已故之人还能否拥有以往的记忆,但当我第一次见到卡戎时,那个满面胡须的冥府渡船人,他直接将船引至阿格龙河和斯提克斯河的交界处,我们路过水仙平原,勒忒河的波涛和选择忘却的众人的哀叹回响在平原之上,他们有的一捧一捧舀起河水喝下,有的站在无望而沉重的黄昏中与河对岸遥遥相望,表情忧郁。
我的目光被他们吸引了,卡戎此时突然回头与我讲话。
“帕特洛克罗斯,墨诺提俄斯之子,你不会去水仙平原的,是吗。”
他的眼睛像鹰一样,曾经凝视着无数或平静或愤怒的亡灵,现在,它们正盯着我。
我能听出他说的是肯定句,因为似乎他早就知道我的回答,我脑海中突然想起忒提斯在墓碑前说的那句话,“去吧”她说“他在等你”。
阿喀琉斯在等我。后来他告诉我,他渡过斯提克斯河,拒绝了哈迪斯向他打开的埃律西翁之门,因为我没有看到你,阿喀琉斯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我捏紧了他的手指。于是他徘徊在布满百合花的真理田园之上,卡戎带领着一个又一个的亡魂来接受审判,阿喀琉斯与他讲述我们在皮立翁的故事。他在寒冷刺骨的入口处一直等待,直到我来。
我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望向卡戎的眼睛:“是的,我不会选择忘记。”
“永远不会。”
我做了一个噩梦。有我们之间不愉快的回忆,可我仍然想拼命记住,在我和阿喀琉斯之间构成的某种永恒而不可磨灭的东西是由每一点回忆所组成的,我直面它们,因为它们无法阻挡在我们之间。噩梦中还有更深层次的恐惧感和思念,是我在战争结束后的那段孤独的寻找旅程,我梦到矛尖没入布里塞伊斯的后背,鲜血横流,梦到皮洛斯俊美而残忍的脸庞,他和阿喀琉斯如此相像而大相庭径。在黑暗中,熟悉的脸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他们一个个从我身边离开,最终化作特洛伊残存石碑上的一缕青烟,一束柳枝,春鸟的一声啼叫。
我的脸上一片冰凉,我被惊醒,胸膛剧烈起伏,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已经风干在埃律西翁的晚风中,天空中的星座就像洞穴里我们费力画上去的那样分布着。我下意识向身边转头,看到了阿喀琉斯的睡颜。我本以为我会忘记,我本以为上界残存的记忆在无限的等待中仅给我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当我再次见到阿喀琉斯——一切如同有翼飞翔般回到我的脑海中,像是在我们的肋骨里拉上了一条琴弦,震颤着,紧紧地维系着我们,永不分离。
我的脖颈上突然落下一次紊乱的呼吸,他醒了,缓慢睁开金绿色的眼睛,他看到我正在哭,泪水沾在领子上。阿喀琉斯关切地皱起眉头,把我拉向他身边,用鼻尖抵住我的鼻尖,我们的嘴唇之间仅隔了一线。
这个动作让我身体一震,又有回忆无法克制地涌上心头,这次不是浓稠而令人作呕的鲜血气味 ,不是皮革、金属与汗水混合的气味,是完完全全的阿喀琉斯。
“发生什么了?”他的声音因为睡意而显得喑哑,呼吸贴着我的嘴唇滑过。
“没什么。”我迅速回答,翻过身子让自己与阿喀琉斯对视,“只是一点以前的事情。”
“跟我讲讲吧。”他向我眨眨眼,曲起食指轻轻擦过我的脸颊,有些不真实,这种熟悉得令人痛苦的对话让我感到眩晕,仿佛我们再次重逢也只是埃律西翁的一场梦。
但这不是。阿喀琉斯紧握着我的手,我们互相承受着对方半个灵魂的重量,尽管肉身已在人间消失殆尽,但这种真实存在的共鸣让我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我们在人间相爱十四年,早已成为彼此的一部分。
于是我开始讲述,于是我们开始了埃律西翁的生活,在某一棵大树下,冥界的黄昏与清晨正在交替,橙黄色和玫瑰色的光芒在黑色的河水上空升起,我们看不清楚赫利俄斯的身影,只有他威风凛凛的战车的金黄色的光辉从天空掠过。阿喀琉斯枕着我的膝盖,我的手指摩挲着阿喀琉斯眉心一道深刻的纹路,他因战斗和掠夺而变得比以往冷酷但更加挺拔的鼻梁,他下嘴唇俏皮的弧度,他上翘的睫毛。他脸上的每一笔线条我都无比熟悉,我们都停留在了彼此最珍贵的年纪中,如同正当中天的霞光璀璨绚丽,可感到滑稽的是我说不出这是好还是坏。
真令人惊讶,我喃喃自语。我的手掌下是阿喀琉斯流淌着半神血液的颈动脉,但它并没有再鲜活地跳动。而阿喀琉斯还是和那个被众人簇拥的王子一般闪耀。我记得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微的眼神变化,每一个情绪牵扯的不同表情,真令人惊讶。
我为他讲了他长大成人的儿子皮洛斯,带着试探的心情。我告诉他他们是如何拒绝把我们俩合葬,波吕克赛娜公主是如何成为他的祭品,讲了皮洛斯如何对待可怜的布里塞伊斯,奥德修斯的返乡,和他的母亲忒提斯,讲了这场战争最后一片狼藉的结局,还有牧童传唱着他的故事,最伟大的希腊人,最英勇的战士,最俊美的英雄,我的阿喀琉斯。
也许这个夜晚没有我们会更加安静,我们双手交叠,身边绽放着我叫不出名字的冥府野花,枕在斯提克斯河岸边的草丛中,欣喜而疲惫地感受着温暖的风吹过我们的发梢,就像皮里翁山的某个普通的日子,清冽的河水穿过我们之间,果实成熟的馥郁芬芳在夜晚的空气中发酵,我们只有对方,却觉得能征服整个世界。我的声音在一片沉重的黑水撞击岩石的声音中有些模糊,有时他会突然让我停下,然后把嘴唇凑过来交换一个吻,再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来承载我们重逢的感情了。
“他们不会懂——”阿喀琉斯缓缓闭上眼,但愤怒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他们怎么敢这样”
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我听到过布里塞伊斯和他的对话,于是我把手指按在他的上唇让他及时把那些傻话收回去,他眼中只是带着痛苦和愧疚,我最受不了这个表情。阿喀琉斯必然会作为名垂青史的英雄而活,我们就要付出与田园牧歌的生活相应的代价。这是他存在的方式,也理应是他的成就。
我们走到斯提克斯河的尽头,找到一棵在这里扎根千年之久的苹果树用来制作一把七弦竖琴,但无论如何它比不上我母亲的那把。我想起十三岁的阿喀琉斯在温暖的洞穴中弹奏着它,一边拿他那双可爱而俏皮的绿眼睛瞥着我,火光挣扎着跃动在他的金发上,他侧脸的影子对我来说是那么熟悉,音符如流淌的蜜糖缠绕在他指尖,我想起我们在喀戎的山洞中,他拿着琴,用我最爱的恶作剧一般的男孩嗓音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叫我的名字,说“现在我知道怎么让你跟我到天涯海角了”
我笑了,听他再次说出这句话,我们都还记得,而这次我可以回答:
“无论何时我都会与你到天涯海角。”
他把琴放下,我们微笑着倚在树干上拥吻。我的眼睛眯起来,隐约看到他身后斯提克斯河外升起的一片散发着奇异光芒的朝霞。
后来我们见到了奥德修斯,他受魔女喀尔刻的指导来游历哈迪斯的冥府。他已踏上回家的归途,但这段路程也并不顺畅。他略带讶异地看到阿喀琉斯和我,然后瞥了一眼我们牵着的手,我们习惯的那微笑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向我打招呼:“我觉得‘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是一个不太合适的说法,帕特洛克罗斯,毕竟这里是冥府。”
“不”我回答“我的确很高兴。”
奥德修斯很快就离开了,我向他道了谢,祝愿他一路顺利。
我们感受不到冥府时间的流淌,这里是埃律西翁乐园,万千灵魂在翠绿色的柔软草地上悠闲地行走着,无数气味令人心醉的花卉散落在大地各处,天空总是呈现着我们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象。在两条河的交界处矗立着哈迪斯和珀耳塞福涅华丽无比的宫殿,他的神力为其粉刷上一层灰白的色调。每年有四个月哈迪斯的皇后从漆黑的冥府升上凡间,为生者的世界带来催动原野上的种子破土而出的惊雷,带来枝头沉甸甸的丰收与成熟。
几个月,几年,几十年,几百年,群星在我们头顶升起又落下,人间的四季不停流转,而那些从黑暗中消失的熟悉面孔终有一天会在这片乐园的土地上重逢。也有人选择了去水仙平原遗忘一切,那些罪恶的灵魂则在塔尔塔洛斯备受煎熬。
我们沐浴着长相厮守的永恒光辉,不幸而又幸运,如诸神对待每个英雄一般让他们经受死亡与失去的苦难,而幸运如历经坎坷灵魂又在此处相逢,又如阿喀琉斯在皮立翁山上和我立下的那个誓言,他将是第一个,因为我们的相爱而幸福的英雄。我如今能够站在山顶向我们目所能及的世界呐喊,能抬起头朝不可一世的神明们宣誓,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让我们分离。
我们之间有过很多阻隔,那些束缚着阿喀琉斯终生的预言,那些阿喀琉斯身上必将作为英雄而闪耀的残酷,那些被诸神随意拨弄的命运琴弦,不祥的预兆,迫不得已的分歧,还有无法避免的死亡,但是奥林匹斯山的神永远不会明白一个道理,唯有爱与永恒不会被死亡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