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喜得干金,邀请我们回老家喝喜酒,上一次回去还是端午节,匆匆又是几个月过去了。
儿子要骑单车,四十五公里,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在村委边的小杂货店买水,那个年老的老板娘又不认识我了,问我们从哪里来,到哪家去?幸亏堂弟从货架边探出头,免了我又一次的解释,老板娘说:“啊呀,人老了,记性就是不行了。”我汗滴如下——这么多年,你老人家就没记住过我。
我家的村子被树包围着,以前多是良田,这个季节,应该是秧苗疯长,蛙鸣声声,可家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多的选择在外打工,剩下些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们守着家,守着田。一亩小麦、稻子的收成只够付农药钱,也只有年纪大的种点口粮,其他田租给了种树的老板,还能拿到点租金,于是,我的村庄就被各种树林包围。
进入村子,大妈们围了过来,在她们眼里,儿子的行为有点怪异,村上几乎家家都有私家车,到远点的地方,四个轮子的车不坐,两个轱辘的单车骑得不累吗?各位外婆们舅妈们开始埋怨我让她们的外孙受累,我不得一遍遍解释——锻炼,锻练!这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们还是有点百思不解。
纯朴的乡风还在,一家有喜事,全村都帮忙,女人们洗碗的洗碗,择菜的择菜,烧水的钻在灶间……女人们热闹极了,说到兴奋处,哈哈声满天飞。只是,不似从前小媳妇为主,一溜儿全是半百年纪,白发满头的老媳妇们。
也只有在这样的喜事中,可以见到多年未见的老亲戚们,比如我的舅奶奶。
奶奶百年后,与舅奶奶的交集越来越少了,她记忆中,我儿子还是个胖娃娃,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却是个瘦瘦高高的少年。感叹时光流逝,问起儿时伙伴们,舅奶奶说——全在外面工作,现在村里全是些老娘们,老头子们死得早。心里一转念,确实如此,现在的村庄,越来越老,到处白发。
晚饭后归途,又经过那家小杂货店,买水。老板娘又问,在哪家逛亲戚来的?
——吃喜酒,吃喜酒!小胖子家的!我脑门冒汗,要有个复读机多好,我不用一遍遍说了。“老了喂,记不住。”
村庄,正老去。我回头望我的村庄,暮色四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