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一对拾荒老人。
他们膝下无子，相依为命。她叫他“老东西”，他叫她“老婆子”。 她身体不好，生活的担子在他一个人身上。
她有一个习惯，每天早上起来都会给他冲一杯奶，等他醒了递给他，笑着看他喝完。每次他让她一起喝，而每次她都是同一句话——我喝不惯，你喝吧。
天下着雨，早晨比往常要暗很多。但是，她已经有了生物钟，还是往常的时间起来给他冲一杯奶。而这次，他比往常醒得早。
“老东西，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今天凉快，我想早点出去，能多捡点东西。”
“今天下雨，就别去了。”
“没事，下雨跟咱抢的人少。”
他开着玩笑，她也不拦他，因为她知道为什么。
“那把这杯奶喝了再去。”
“老婆子，你一起喝吧。”
“我喝不惯，你喝吧。”
她笑着看他把奶喝完，眼睛一直看着他，好像一闭眼他就消失了一样，不舍得眨一下眼。
雨越下越大。他手里撑的那把只剩几根伞骨的伞，已经经不起雨点的拍打了，他却越捡越兴奋，每往编织袋里多放一个东西，他脸上的笑容就多灿烂一分，身体从上到下都淌着雨水。
接近傍晚，他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每次想拦，伸出去的半个手都会缩回来。
过了许久，一个小孩子向他走过来，“爷爷，雨这么大你怎么不回家啊？” 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刚要说话，小孩就被身旁的妈妈揽在了怀里，用非常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你别怕，你别怕，我就是想问问路。”他手举在半空，想伸又想缩。
“那那那，那你快说。”孩子的妈妈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我就是想问一下，哪里可以买到最便宜的蛋糕？”
孩子的妈妈诧异地看着他，他看出了孩子妈妈的疑惑，赶忙解释。
“是这样的，我老伴从来没有吃过蛋糕，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想给她买个蛋糕，可是，我们没有钱，所以......”
晚上，灯火把夜空照的通明，在灯火照不到的角落里伫立着一个身影，她一直在等他回家。
不知道等了多久，目光的最远处，佝偻着腰的他慢慢走了回来，她心里一紧。
“老东西，怎么弯着腰啊？是不是哪里伤到了？”
他直起腰，藏在他怀里的蛋糕已经被挤的变形。他把蛋糕递给她，然后一直看着她嘿嘿直笑，她捧着蛋糕一直在哭。
他点好了蜡烛，她把奶递给他
。 “老东西，有一天我走了，你得记着自己冲奶啊。” 她说着，他头也不抬。
“那一天，你慢慢走，我随后就到。”
她晕倒了，笑着。
他蹬着三轮车把她送到医院，还没有晾干的身子又被再次淋湿了。
医生给两个人都做了检查，他各项指标正常，她是肝癌晚期。
她不住院，要他把她带回家。他愣了半天，点了点头。一路上她不断问他有没有到家，他一直回答快了，她觉得这条路太长了。
她躺在床上说不出话，他握着她的手。
“别着急，慢慢走，我随后就到，带着蛋糕。” 她永远闭上了眼睛。
他给她换好衣服，又给自己换好衣服，然后翻箱倒柜在找什么东西。半天，从柜子的最里边，找到了一个锡箔袋，上边写着“美羚羊奶粉”，他点了点头，整齐地叠好放在自己上衣兜里。
“老婆子，我带着这个，到那边咱们一起喝，这样咱们每天都能在一起了。”
然后，他拿起桌子上的蛋糕，服下安眠药，轻轻地躺在她的身边，好像怕把她吵醒，慢慢的，他闭上了眼，带着笑容。
天亮了，只剩下桌子上那杯奶，在那里结着厚厚的奶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