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劲的厄尔尼诺来袭,暴雨接踵而至。
天空像是被竹篙捅了个大窟窿,撒泼的暴雨喊着号子,不分昼夜,雷电交加。
从夜里开始,河床水位持续上涨,雨水倒灌,城里流动着汹涌的地下河。
夜深人静,外面车开过,满是雨水的街道淅淅飒飒的声音。
雨夜的回忆,在歌声中,逐渐清晰起来——
<1>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对于江小鱼而言,童年的冰雨远比刘德华唱的要残酷的多。
江小鱼从小对打雷闪电有着难以言喻的恐惧。村里经常传出有人被雷劈死的事故,甚至有一次江小鱼坐在土房子插座旁边,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闪电劈来,墙上从漏电开关闪出的火光,直接把身旁的竹椅烧焦一片。
离竹椅不到一米的江小鱼,当时只有11岁,幸运地捡回来了一条小命。而是雷电的轰鸣还没响起,江小鱼早已吓得嚎啕大哭。
比闪电一样让人担心的,是靠木床的那堵土砖墙。屋后便是红土堆积的山崖,其实就在那道闪电不久前,持续大雨引发屋后山体划破,滚下的石头,直接冲破房屋的土墙,从江小鱼家的猪栏穿堂而过,瞬间鸡飞猪跳。
所幸,挨到到江小鱼上初中,他家摇摇欲坠的土房子依旧坚挺着。只是他想着下大雨,就恐惧冬天的到来。冬天一道,寒风刺骨,穿着一双双破鞋穿过淌水的操场,泥泞的过道,雨水透过鞋底,透过劣质的袜子,冰冷冷的雨水一整天留存在稚嫩的脚丫上,直到上课不断跺脚,夜里脚趾红肿的冻疮一阵阵抽搐到麻木。
江小鱼的班主任,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有一次特地把江小鱼喊到了办公室,悄悄地把自己一双半新的皮鞋送给了江小鱼,江小鱼从来没有穿过皮鞋,喜出望外。
第二天清晨,小脚丫便拖着大皮鞋,踢踏踢踏地拖着一把扫把,在班级的责任区扫着冬天的落叶。只是,江小鱼无意中发现,班主任和另一个老师在朝着他指点,似乎还在嘲笑他狼狈的样子。
江小鱼幼小的心灵,瞬间感觉被整个世界打败,似乎比一道可怕的闪电击打过,还要疼痛,自尊心就这么一下子摧毁。冒着那场冰冷的大雨,江小鱼含着泪奔跑到了河边,毫不犹豫地将那双看似崭新的皮鞋抛向河里,红肿的小脚踩在地上,脚尖袜子破洞的地方,冰冷得异常刺骨。
江小鱼打着赤脚飞快地跑回宿舍,换回合自己脚的破鞋,如释负重地走回了教室,继续着那场与冰雨交战的童年。
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少年难以克服的贫苦,让江小鱼选择了打着赤脚也要勇敢地向前奔跑。
<2>
认识江小鱼的周树,每每听到他童年的雨故事,时常还会替他黯然神伤。
周树也要比江小鱼小三岁。可正是三岁一个坎,那他们隔离在了两个不同的年代,江小鱼是地道的80后,而周树却是集家族无限恩宠于一身的90。
尽管承受着家里的关照,但周树家里也不是大富大贵人家,都是普通收入的平民人家。大学与周树相依相恋的女友,义无反顾地跟他从遥远的异地,回到了故乡,一起在艰难的创业之路上打拼着。
除了自己小有起色的事业,周树夜里还要骑着小毛驴,到10公里意外的大学城做兼职,不管天寒地冻,后座上都有周树的女友陪伴着。
只是,有一天夜里,寒风呼啸,乌云密布,周树还是坚持着到学校上课。周树的女友原本有些感冒,但依旧像是忠实的粉丝,甩不掉的尾巴,紧紧地跟在后头。
已经过了深夜十点,周树终于完成了他的工作,小毛驴上带着女友,拖着疲惫的身体疾驰回家。还没走到一公里,滂沱的大雨倾盆而下,仿佛是楼上泼下的一桶桶冰水,周树还没来得及给女友穿上雨衣,便开始全身湿透。
屋漏偏遇连夜雨。
还没等周树做好防御大雨的准备,他突然发现在漆黑的路上,小毛驴竟然电量耗尽,再也跑不动了。凄冷的夜里,没有一盏路灯,甚至很久没有一位行人经过,在哗啦啦啦的大雨中,他距离住所还有八九公里路。
后来,周树几次含着泪对江小鱼说:永远无法忘却那个夜晚,他的女友不顾着自己身体不适,在后面用力推着小毛驴,任凭冰冷的雨打在脸上,湿透衣衫,但她还是一同凌晨,走回那个他们共同的“家”。
就这么义无反顾、毫无怨言,甚至还在安慰温暖他。
他鼻子抽泣着,暗暗对天发誓,一定要通过自己的一手努力,给女友买一步代步车。再也不能让心爱的女人,在冰冷的雨夜,如此的狼狈。
就算大雨将整个城市颠倒,也要给你怀抱,也要和你一起奔跑。
<3>
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才华出众的周树,设计出了很多属于自己品牌的作品,
他也兑现了和女友的诺言,女友转身变成的妻子,而价格不菲的婚车也让朋友大为赞叹。
而江小鱼,把父母接到了城里,深山老林那摇摇欲坠的土砖房,也成为了遥远的记忆。
这几天,江小鱼正好在当地的报纸上,看到几个贫困小学发布了小孩子的微心愿,他毫不犹豫地认领了几个渴望得到四大名著的心愿,被大雨冲刷过的童年,让他更能对孩子们的渴望感同身受。
物质的贫困,打不倒一颗坚强的心。
而精神的食粮,才能真正地点亮梦想。
出发前,江小鱼特地在书的扉页写上了一行字:坚定执着地向着未来奔跑,大太阳光芒万丈,一定会把你照亮。
周树驾着车,和江小鱼一起帮孩子们实现微心愿。出门前还是太阳曝晒,走了十多分钟,突然天色一变,雷电交加,瞬间下起了大暴雨。
江小鱼正想说,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在城里看海。只见前方似乎已经到了道路的尽头,倾盆大雨猛烈地拍打这车窗,周树有些发慌地把车驶进了”湖心“,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混黄的雨水漫漫浸透过车身,江小鱼隐隐约约看到前方的山体正在挪动塌方,顿时眼前一黑。
.......
大雨颠倒了城市,这里乱了阵脚。
但也许一夜过后,一切又恢复到从前,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谁在给谁怀抱,谁又在和谁一起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