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哪里,我总会抽时间逛一逛当地的菜市场。因为,城市元素里,只有它最不做作。那里出卖着本地绿油油的菜蔬,叶子的茎络在欸乃的卖声中释放乡土味道。还有五光十色的斑斓水果,便是大自然和农夫的彩铅素描。附近河海中野生的生鲜,听到它们寂静的天籁,粘稠了我故乡的过往。
武汉二七路附近,刀劈斧剁嶙峋参差的老楼房下,有一家市场,让我止步的是一家麻小店,小伙计正在用心用力地刷刷刷小龙虾,乌黑遮眼的长发上下甩着。“不会真是粪坑里养大的吧,因此他刷的特别用力呢?”油光光的,好干净。我停留了好久,怀疑是不是给自家的晚餐备着的。
海口水巷口,一家书店,我没有停留,沿着巷子往里走,零散的小市场,摆在自家门口的海鱼,小店的辣汤饭很好吃,一碗微辣的猪杂汤,一碗蒜蓉味干爽爽的米饭,小碟子里黄色灯笼椒,坐在街边的柱子旁,看着对面的木板门粮油店,我和几个中小学生和地产销售挤在一起,我把汤和饭争先恐后塞嘴里,又加了一碗米饭,再要一碗海南抱罗粉,香汗淋漓呀!
向前拐个弯,好多人排队,炸排骨,蒜香味,拥挤着把钱递进去,如释重负。两个戴金链子的时尚后生,不屑地夹着排骨、装袋、称重、收钱,看都不看你一眼,拿到排骨的人心满意足、占了便宜似得挤出来。
再拐个弯,你要小心摩托车洪流,边儿上一个手推车上是烤乳猪!切好的,记得是“临高烤乳猪”,我只是先痴迷地看了一眼这南洋风情的市井繁华,就是在吃乳猪前,先把未尽事宜了结了的意思,像是妖精吃唐僧总要一网打尽,好没有牵挂的安心吃它。转身再看,仅剩的一盘乳猪不翼而飞了,煮熟的猪飞了。谁干的。老板,里面还有吧,我小心翼翼讨好地指指背后黑黑的老屋··········
我转身安慰馋嘴的儿子,再往里走走,或许还有。
崖州的第一市场,媒体的攻略上都有记载,不必说碧绿的佛手瓜,玻璃后背着手仰着头蹲在粗盐巴里的文昌黄色鸡,还有光滑的瞪着眼珠子的马鲛鱼,单是门口树上幼稚的芒果和透明的莲雾,摇摇欲坠的甜角豆,还有附在树干上的菠萝蜜,就有无限的趣味。
艳红色的龙一样美的鱼,却叫烟管鱼,低俗如抽鸦片的清末长辫。刚上岸的带鱼,真真是一条亮闪闪的不锈钢啊,背鳍是新鲜的蓝绿色。我搭讪说,这鱼好新鲜啊,也不知海南大嫂怎么听得,她单脚踩凳,手提杀鱼刀,慢慢开启红口,隐约看到里边嚼碎的槟郎,泛着红色的汁液,往旁边桶里啐了一口,我吃了一惊,听她怼我:你们这些东!北!人!什么!都不懂!这是最新鲜的带鱼哎!然后一串海南话。给两倍价钱也不卖了。生气了!我揣摩到了初级阶段的人民内部矛盾。
杭州解放路附近那条铺满坑洼不平的街巷,菜市场里有钱塘江的活鱼,采自江南的菜蔬,温婉的姿态,绝不像北方的大葱,门口有缙云的梅干菜烧饼,正好下雨了,我安静地撑起伞等着。都忘记了隔着几条巷子的西湖了。
在寂静的菜市场里,突然想起,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