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问我放松的方式是什么?我说,站在台阶上向远处看,或者坐在台阶上,听歌。也许这是在姥姥家留下的习惯。
姥姥和台阶,在我的记忆里不能分开,因为姥姥在那主屋前的台阶上与我留下的温暖与回忆。
主屋前的台阶是用水泥砌成的,共四级,但每一级比较高。台阶旁边有一个水池子,大小如井口般。儿时我常在台阶上下,玩累了再去玩水。一天天地在那儿玩,姥姥在台阶下喊:“下来吧,你就这么一天到晚的在台阶忽上忽下?”是的,这叫自娱自乐,相当于“游山玩水”了。“腿不酸吗”她又问。“对,很轻松。”姥姥把盛好的饭菜放到台阶旁边的圆桌上,我两腿三下五除二,跑到饭桌前准备吃饭。姥姥只是站在地上,站在台阶下望着我。她必然是羡慕,猜我在台阶忽上忽下的乐趣到底是什么。
春天,姥姥坐在台阶下和邻居老人们打纸牌,不时地冲我唠叨:“慢点,就不能安静儿会!”我在台阶上胡乱地哼曲。姥姥又说:“摔了怎么办?到时候怎么给你爸妈说?”我说:“没事儿,反正爸妈没在身边,他们也不知道。”姥姥不再吭声,弯着腰,手颤着发牌。
因上学,我放寒暑假才能回姥姥家。但每次回姥姥家,台阶依旧是我的伙伴,我站在台阶上给台阶下的姥姥说学校的趣事,也说我的烦恼。有时候,我自己一个人站在台阶上,就这样静静地思考困惑的事情~~
当我上初中时,因父亲工作调动,我回到了家乡上学,从学校步行到我姥姥家五分钟路程,我几乎每天都可以去看望姥姥,和姥姥聊天。
高一下半年学校要求办理身份证,我自己坐车回家。当我到家时,家里锁门,我借邻居奶奶的电话给我父亲打电话,说明原委。父亲说,“你来姥姥家吧,我和你妈都在。”我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姥姥家与我家不同街,不过不远。在半路遇到来接我的父亲,父亲说:“到姥姥家情绪不要太激动。”当父亲说这句话时,正好我拐弯,看到姥姥家门口的白布条,我意识到可能有不好的事情。心慌的我问父亲,“我姥姥怎么了?”我不希望听到那个答案,但是,父亲低沉地说:”你姥姥去世了。”我像疯了一样,往姥姥家跑,到主屋,我看见姥姥静静地躺在棺材里,面容是那么慈祥。我叫姥姥,姥姥不应;我说,姥姥起来呀,给鑫鑫讲故事。姥姥不动。我知道,姥姥去天堂了,那一刻我好后悔,为什么上周六来看姥姥,没有和她好好说话。我好后悔,姥姥给我说,“到学校了好好学习,别让你爸妈失望。”我却不以为然,胡乱的应了一声。我好后悔,我好想亲口对姥姥说,姥姥我能做到,我会好好学习,可是,姥姥已经听不到了。
办理完姥姥的丧事,我再次站在主屋前的台阶上,玩起小时候的游戏,在台阶上忽上忽下,可是这时候,我听不到姥姥在旁边的叮咛“小心啊,鑫”,也听不到姥姥叫我吃饭。台阶下也没有安慰我的那慈祥的姥姥了。
妈妈让我返校学习,不能落课,我知道这时候的妈妈是脆弱的,是需要家人陪伴的,但妈妈更不想让我耽误课程,我明白了,也懂了。从那之后,学校出现了一个清晨4点在宿舍厕所背书的女孩;去食堂用跑步的女孩;吃饭站着的女孩;白天休息时间用在背书的女孩,而那个女孩就是对姥姥充满悔意的我。
在我的记忆里,姥姥给我说她对我的嘱托。这画面,定格成我对姥姥的想念和永久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