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知乎》I D:荒村的灯光。文责自负。
一
那年夏天,我成了真正的农夫。
我家种了一片足球场大的瓜田。西瓜苗刚刚开花的时候,父亲的酒量也越来越好,晚上他就着瓦数不高的灯泡自斟自饮,总是说这片瓜田的重要性。他放下酒杯,清清嗓子对我说:“你们兄弟姐妹下半年的学费就靠它了!”
父亲是一个有经济头脑的人,全村今年种西瓜的就只有我们一户,他认定,这块地今年种西瓜比种红薯或玉米获得的经济效益要好得多,就像他当年第一个在村里种了花生,至今引以为傲。
当然,我还怀疑这片瓜田可能会承载父亲酒的来源,只是不敢明说。能够肯定一点的是,种西瓜的巨大的责任将由我承担,因为父亲端起酒杯的时候眼睛还是看着我。
自此,每天清晨,我挑完两担牛粪洒到瓜田后才吃早饭,手不管怎么洗,还是有牛粪的味道。好在牛粪并不那么难闻,冬天,牛粪饼是我家取暖的主要燃料,烧起来还有一股清香味。但衣服上有牛粪味就多少让人难受了,于是大多数时间索性脱了衣服光着膀子奔波于牛栏和瓜田,乡下的农夫们不都是这样的造型吗?只是后来我即便脱了衣服,身上依然散发着牛马汗息味。
白天给瓜田锄草,三伏天热得酷烈,对于过于猛烈的阳光来说,箍在脸上的草帽带子那一圈留下白色的印子能够说明草帽起到的作用,但也仅此而已,我的脸上和身上开始由白变红、变紫再变黑,每天一个颜色,越来越深。
最可恨的是下雨。每下一场雨,瓜田的土就会板结,第二天必然要松土。我埋怨父亲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一块田种瓜,一次松土必然要两到三天。而江南闷热的夏天,两三天又必然要下一场透雨。于是,几乎每天从早到晚都在松土,姿势简单,刻板:弯腰和缩颈背。
我的腰肢因为弯的时间过长而慢慢地变得僵硬,我的脊背则有些松垮了。哥哥和我说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不仅仅是黝黑的皮肤,你的身形也很像在田地里耕作了一辈子的爷爷了。”
我成了地地道道的农夫。
可喜的是西瓜长大了,虽然离真正的成熟还早,村子里馋嘴的孩子们却有足够的理由惦记了。一天晚上,我无意听到隔壁家九、十岁的孩子不无炫耀地对他弟弟说:“邻居家的西瓜味道真好!”
显然,他已经尝试过了我辛勤劳动的成果。
我很恼怒。
这个夏天我身上被晒得脱了一层皮,我的西瓜是甜是苦都不知道,可他居然先尝了鲜!
这个想法让我变得狂暴,我当着一家人的面宣告:“我要去打他一顿!”就在摩拳擦掌的时候母亲笑着拉住了我,说:“小孩子馋嘴,偷吃不是大事,别弄得邻居之间面上不好看,再说你又没有抓到现行,他万一不承认,反而是你理亏了。”
我愤愤不平地说:“难道就这样让他偷?!”
“不,明天我帮你搭瓜棚,你守着。”父亲放下酒杯眯着眼睛说。
二
月夜、瓜地、持钢叉的少年,是不是很容易让人想起了鲁迅先生笔下闰土的形象,少年的勇敢和月夜诱人的景色是不是时隔多年后又盘旋在脑子里?
但这只是大文豪笔下出现的形象,同样的少年和同样的场景我体验到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只是深刻理解了鲁迅先生笔下少年的勇敢为什么要拿着钢叉来表现——骨子里其实是恐惧和胆怯不安的。
我至今都无法理解父亲的心大。
他让十四、五岁的我一个人守瓜棚,独自面对夏日隰湿地里最容易出现的毒蛇,有几次我坐在瓜棚的吊床上,蛇就在我的脚下游走。这还是白天我能够看到的,晚上呢?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吧。
我还要独自面对离瓜地不足三百米的一大片坟地。那是我们村的黑峻峻的祖坟地,碑石林立,隆起的坟包大小错落,有的坟墓修得富丽堂皇,但在月夜中也显得尤其恐怖。
还有蚊子。旷野中点上蚊香都无法驱赶走的蚊子让我无处可逃,一夜之间身上被咬得大大小小的包奇痒难忍,第二天倒上一瓶花露水往身上搽,抓破皮了的地方就痛得钻心。
白天也不好过,要面对酷热。瓜棚在太阳的照射下闷热难耐,休息的时候我只能倚着一棵稍大的树,靠树荫来避热,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工夫要做。
瓜棚是船式的,用竹子搭建起来,顶棚形成“人”字,铺上油毡后再盖上稻草。四周空起来透气。
前些年在海南乐东县我看到了类似的建筑,那是黎族盖的船型屋,里面也是吊床。游客们对着这独特的住所指指点点,叹息黎民的原始、穷苦与艰辛。我当时想,和我当年住的瓜棚相比,这已经是牢固、庄重、宏大的建筑了。
母亲在送早饭给我的时候带来了一床蚊帐,嘱咐我晚上睡觉一定得把蚊帐四周都抿紧在竹席里,蚊子还是小事,关键是怕毒蛇和蜈蚣夜晚和我同眠。
我希望邻居的孩子来偷西瓜,这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想法,如果抓到他以后,我不会打他也不会骂他,只要他陪着我就好。
我可以让他摘还不成熟的西瓜吃,如果他喜欢甚至还可以带一个走;我可以安慰他,这里挨着坟山但没有鬼魂。我在这里一个人呆了好几个晚上就没有看到半夜游荡的幽灵。我父亲说过,即使有鬼魂,因为是祖坟山上的鬼魂,它们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后代子孙;我可以帮他在摘瓜的时候驱赶草丛中的毒蛇,只要用一根棍子往地上扑打的动静大一点,毒蛇就会溜走;我还可以让他睡在蚊帐里,告诉他一个晚上只有几只蚊子钻进来,我比他大很多,蚊子会先咬我。
总之,我认为倘使能陪着我就已经是对他很残酷的惩罚了。
只是很可惜,他没来偷西瓜,哪怕一次都没有。
有一个好处是不用再过多的劳作了。西瓜正在长熟,又密又大,最大的已经有敞口菜碗那么大了,绿白相间的条纹越来越清晰。父亲背着手巡看了一遍瓜田后甚为满意,看着我半裸的身体上的一层白盐,丢下了一顶新草帽给我。瓜田已慢慢无需再有施肥、浇水、除草、松土等等这些工序,等待收获,只需时间和耐心了。
我让家人带来了我的暑假作业。这和爱学习没有关系,一个人在这无人的旷野里,太无聊才是真的。
我不知道的是,一个女孩子正在靠近我,而暑假作业迅速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三
我家西瓜田边上有一个池塘,池塘的另外一边也有人种瓜。
我去看过,那是一块邻村的香瓜田。因为只有一两分地的大小,所以香瓜快成熟的时节既没有搭瓜棚也没有人特意值守。偶尔会看到一个老人在地里忙活一下,来去匆匆,一个多月以来,我们连照面都没有打过。
有一天上午,我正在写作业,觉得眼前突然一暗,抬起头看眼前又一亮。一个和我年龄仿佛的女孩子,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衬托着白皙的皮肤,脸上笑盈盈地站在瓜棚的门口。
我有些慌乱,站了起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裤衩,立刻又坐下来。
“这块瓜田是你家的吗?”她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很窘。我有很长时间没有照过镜子了,但是我知道我乱蓬蓬的头发和裸露着的晒得像焦炭一样的皮肤不会给我的形象加分。在她落落大方,明净的眼睛面前,我自惭形秽,尽管还不知道她是谁。
“我外公的瓜田在那里,就是池塘对面的那块田。”她用手朝池塘方向一指说,“瓜快熟了,外公要我帮他看看瓜田。”
“唔。”我应了一声,起身飞快地穿上了长裤,套上汗衫,才感觉稍稍从容一点儿。
她迟疑着要不要走进瓜棚里面,但还是进来了,外面实在太晒。这个优雅的来访者伸手在吊床上拿起我的几本暑假作业翻看了一下,然后夸我读书认真,作业都快做完了,而她的作业还有一大半没有做。
她说话的时候仪态平静、柔和。
我发现了我的优势,不是指作业,而是我可以将唯一的凳子让给她坐,并且可以用唯一的杯子倒一杯早上打的井水给她喝。
我才是主人。
她道了谢,坐在小凳子上,一双手捧着水杯,打量棚子里过于简陋的设施。
然后访客很随意地和我攀谈了起来,就像她和我已经熟识了。
我得知她的名字叫小珍,家离这里大约十公里左右,和我一样下半年读初三。
她觉得我的名字很有趣,用笔在作业本的空白处写下我的名字,问我:“是这两个字吗?”
我又自卑起来,为她漂亮的钢笔字。
“我不喜欢数学,也不喜欢我们的数学老师,所以数学成绩不好。”她说,“明天我把暑假作业带来,你可以教一下我数学。”
我傻傻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又笑了,然后起身走出了瓜棚。
她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可是我觉得她呆了好久。
四
我从来没有这样盼望过“明天”。
从小珍走以后,我就坐在吊床上发呆。中午我可敬的哥哥来送饭,很抱歉地告诉我,只有饭没有菜,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饭里有一条鱼,让他半路吃掉了。晚上饭菜都很丰盛,是母亲骂了哥哥,多带了饭菜作为补偿。不过我不在意,我的心思不在饭菜上。
第二天上午,小珍来了,带来了她的暑假作业,并带来了一大把红得带紫的野草莓。她细细查看自己白皙和泛着红印的手指,说:“路上采的,刺太多,手都划破了。”
我不敢凑过去看她的手。
“帮我洗洗吧。”她俯下身,将手伸直。
我用杯子从铁桶里舀水淋她的手,看她搓弄着手。
淋完了两杯水,她说:“可以了,拿毛巾来。”
我把黑乎乎的毛巾拿出来的时候,她皱了皱眉头,说:“这也太脏了吧,我帮你洗洗。”
将毛巾丢到铁桶里,她问我:“肥皂呢?”
“没有。”我回答。
她抬头看着我,有点难以置信地说:“你洗澡也不用肥皂吗?”
“不用。”我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
我不知道她是否闻到了我身上还残留着的牛马汗息的气味。
可以想象我当时有多羞愧,就像偷东西被抓住了现行,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
“嗯,那你再去打一桶水来。”她吩咐。
我就此又一次摆脱了窘境。
小珍的外公要她来守瓜田,但是她一个上午都没有去看过一眼,一直和我不着边际的聊天。问我学校的情况,说她们学校和村子里的情形。临近中午,她要回去的时候我问她:“你的暑假作业什么时候做?”
她又好看地笑了,说:“我不做,你帮我做好吗?我不会去读高中的,初中毕业了就去广东打工。”
自此一连好几天,小珍每天上午来,中午走。下午她要帮着外公弄猪草喂猪,还要做一些家务活。
我每天下午做作业,做完我的作业做小珍的作业,做得那么心甘情愿,做得那么死心塌地。从上学以来做作业从来没有那么用心过,字也从没有写得那么工整过。
她从外公家里带来了肥皂,不仅仅把我那条黑毛巾洗白了,连吊床上的竹席都擦得干干净净,如同她清秀的脸一样光鉴照人。
小珍和我在一起总是那么轻松、自然,笑意随时在她的脸上出现,她和我有说不完的话,每一件小事都被她说得津津有味。她有时候也会皱起秀气的鼻子取笑我说话拘谨时的吞吞吐吐、我略微卷曲的很久没有理过的头发,说:“你说话嗡嗡的,头发长长的像个女孩子。”
但是有一次,我哥哥来到瓜棚,当她看到我哥哥促狭地朝我眨眼睛的时候羞红了脸。那个时候我坐在小凳子上,而她正坐在吊床上眺望旷野,悠悠地晃荡着光着的脚丫。
五
西瓜只有几天就要成熟了,极少数的西瓜已经可以吃了。
父亲认为我睡觉太死,西瓜被人偷光了都不知道,不然才这么大的孩子在荒郊野地里的晚上怎么从来没有说过害怕?
一个人守瓜棚十多天以后,我靠谱的父亲终于发觉他的未成年的儿子也会害怕了。他打发哥哥跟我一起守瓜棚,我断然拒绝了。理由很简单,西瓜好好地躺在瓜地里,一个都没有少。
现在,蛇、从未出现过的鬼魂和蚊子对我来说算什么?从小珍每天上午到瓜棚来以后,我无比享受一个人守瓜棚的日子。和她在一起尽管我的话不多,面对她的美丽和自信,我多少还是有些局促,但是她带给我的快乐却无法言喻。我喜欢倾听她说话,我喜欢看她秀气的鼻子,我喜欢她轻轻抿头发的动作,有时候她用明澈的眼睛看我一眼都会让我怦然心动。
如果不是一场龙卷风,我的快乐可以再持续下去。
那天要刮龙卷风的时候我和小珍都没有感到什么预兆。开始刮了几阵风,雨下得有点急也有点密,小珍说:“下点雨也好,凉爽,你下午就不必躲去树荫下避热了。”
但随即风劲大了起来,我们站在地上,风透过瓜棚没有任何遮拦的四周把雨吹到了我们的身上,于是我们都爬上了吊床跪坐在上面避雨。瓜棚被风吹得吱吱呀呀响的时候,我们还相视而笑,以为是我们两个人在吊床上的重量造成的。
即便是外面有剧烈的风雨声,我还是能够听到她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她白皙的手挨着我的手,我想去抓住它,但是立即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心砰砰乱跳。
突然,瓜棚四周的立柱摇晃起来,顶上一个角的油毛毡和稻草被风掀掉了一块,发出了凄厉的声响。
在我转身去看漏雨的顶棚的时候,小珍从背后抱住了我。她全身已经湿透了,声音颤抖着大声说:“我怕!”
“别怕!”我喊了一声,手牢牢地抓住了一根连接两边立柱横着的竹竿。其实我也害怕,但是我的背后能够清晰地感受小珍的体温和两团不大的柔软,激起了我的力量。
只是这种力量在龙卷风面前太微不足道。瓜棚是如何瞬间被吹倒的我不记得了,我和小珍的身体如何分离也不清楚了,只知道我抓住的那根竹竿先是往下一沉,又猛然往上扬,我的身体随之飞了起来,然后摔在距离瓜棚一丈远的土坎上,爬起来后却惊奇地发现身体居然毫发无损。
惊魂甫定放眼看小珍时,却找不到她。
“小珍还在瓜棚里!”
瓜棚已经被风吹走了一半,剩下的散乱地撒了一地。我在狂风暴雨中搬开一根根横七竖八的竹子,揭开一片片油毛毡,扒开一层层稻草,看到了小珍。
她倒在地上,头发凌乱,蜷曲着身体,右腿上有血迹淌出来,但人是清醒的。
我喊了她的名字,伸手想去拉她的手,她大叫:“别碰我,我的手痛,好像断了!”
小珍的右手捂着左手的手腕处。
“你的腿呢?”她看了一眼流血的地方,稍稍活动了一下,说:“这里没事,只是划破了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用裙子遮住了腿。
除了我们,四周再没有一个人,只有风和雨依然撕裂着这幽深的旷野。
她慢慢坐了起来,雨浇得她的眼睛都睁不开,说:“手好痛,你送我回去吧。”
我抓住她右边的肩膀,拉她起来。她想找她的凉鞋,低头看了一下满地狼藉,知道可能是白费劲,于是光着脚在我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她外公家走去。
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风慢慢停了,雨也小了很多,刚刚走过池塘没多远,她停了下来。我以为她痛得厉害,就问她是不是我去叫人来再想办法。
她抬起一只手抿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用依然明澈的眼睛看着我说:“不是,我们这样被人看到了不好。”
我松开了搀扶她肩膀的手,问:“你一个人能回去吗?”
“没事的。”她笑了笑。
“你真好。”她又说。
六
龙卷风对瓜田没有造成影响,父亲当天就把瓜棚重新搭了起来。虽然还是草创的建筑,但这次看上去牢固多了,只是我一次都没有住过了。
母亲被吓坏了,无论如何也不要我再守瓜棚,一遍一遍问我瓜棚被龙卷风被吹倒的情形,我也一遍一遍地回答每个细节,只是隐瞒了小珍和我在一起。
我在瓜棚的废墟中捡到了小珍的凉鞋和两人湿透了的暑假作业,趁着下午的太阳晒干了,第二天给小珍送过去。
在小珍外公家里我只见到了小珍的外公。
“小珍昨天就回家了,暑假作业怕是用不上了。”小珍外公絮絮叨叨地叹息着,“这孩子命苦,父亲死得太早,我姑娘又找了个男人,哎!一言难尽。我姑娘原本是想让她读完初中再去打工,她继父昨天来接她的时候,说多读一年也没多大的用处,还是早一点赚钱好。小珍和他们村的另外几个女孩子就这两天要一起结伴去广东打工了。”
“小珍的手怎么样?”我问。
“那倒没事,只是手腕脱臼,让郎中接好了。”
我将小珍的暑假作业放到墙边一个堆满了杂物的箱子上,看到上面有一张揉得有些皱了的纸,像是写得不满意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我展开看时,是小珍漂亮的钢笔字,抬头写着我的名字,后面写了几个形容词:勇敢、勤劳、好学、斯文……
回家以后,我极少再到瓜田去了。
后来瓜田里的西瓜卖了多少钱,是不是够我们兄弟姐妹的下半年的学费,有多少西瓜化作了父亲的酒钱,我都不清楚。那些是大人的事了。
开学了,我把暑假的事情告诉我的同桌,我的同桌斩钉截铁地说:“小珍是你的初恋!”
我矢口否认。当然不是,因为我没有勇气和小珍说过她的眼睛有多美丽、她的笑容有多好看、她的举止有多优雅;我没有牵过她白皙的手,当有那个想法的时候我的心差不多要从胸膛里迸出来了;还有,我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
是的,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小珍。
那年夏天我守过瓜棚种过西瓜,但是除了小珍,我连我种的西瓜的味道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