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很想把所有有关记忆的记录全都删除掉,才不会再让自己如此反复煎熬,是空白才没有多余。每每笔尖的丰盛期是心灵的挣扎恐慌所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却又总有无名的炎火燃烧,继踵而来又是场暴雨泼下,狂野不得。风都在嘲笑我的无知,夜都不满我的焦躁。不安,还是不安。我到底做了什么,错过了什么,让自己陷在这迈不开腿的沼泽中,听见了狼嚎,脚步声,枪声…一会是小孩的啼哭,母亲的谩骂,打架要砸锅,拼了命地砸…有人跳水了,有人打井了,洗澡盆撞裂了,衣服渗出来了,脏兮兮的全是泥…父亲生气了,狠狠地骂,叔叔惹祸了,爷爷没了,奶奶也没了,母亲生病了,我哭了,撕心裂肺的,停了呼吸…西瓜砸脸上了,血,猛得窜出来,衣服,土壤,都是血红血红的…看见了,有人在笑,在打闹,躲在纸折的串串百合后面,还有跳不动的兔子,瘪了的癞蛤蟆,难看的仙鹤,飞不起来的纸飞机…我听到了,来自井底,海里,贝壳深处的呼唤,我想跳,噗嗵,水缸裂了,沙子流出来了,还有发了芽的蒜头姜…
天上下红雨了吗?怎么都是黏乎乎的,我跟母亲说了,她叫我一边玩去,别烦她。于是刨起泥加红水建成了我的红色城堡,哥哥的腿伸过来了,城堡没了,我大嚎,被送走了。我忘记了谁是谁,我是谁。没有光了,太阳躲云层里了。下雨了吗?好啊好啊,我最欢喜了,下着大大的雨,池塘水满了,路被淹了,好多鱼儿跑出来了,提起衣角捉鱼去…是谁在叫我,奶奶吗?怎么了?屋里进水了?舀水吗?脸盆呢?泼水呢,一盆一盆的…发现了,粉白色的小肉团,什么呢?小鼠?死掉了?还没睁眼呢…我种的番石榴呢?什么?鸟吃了?可恨的虫子,怎么没出来…
看不见了,人都走了,走光了,剩我一个。母亲没叫我回家吃饭,姐姐没来找我,弟弟没跟出来。我在田里,漫过小溪,骑着黄牛,穿着大红衣裳,母亲说,许我再穿一年的。人们都不见了,安静了。我不哭,不闹了,靠着树干,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