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种了,出芽了,您却走了……
您走了,我未曾见过您最后一面,“早点睡”高亢而又亲切的嘱咐,恍如昨日久久萦绕在耳边……
您总是架着一副墨镜,没有人提起有关眼睛的故事,但我清楚地记得您的右眼眯成了一条线,左眼睁得那么炯炯有神,是希翼,没有一丝沧桑。您走后,大家都说您功德大。那时我方才知道您不平凡的一生。外曾祖母与外曾祖父早逝,您独自将兄弟姐妹六人和八个子女养大并培养成人。在那个缺油少票的年代,您尽到了父母与做哥的责任,我从来不知道您吃过的苦,也无法想象。我想这也是您喜欢戴墨镜大家都习以为常的原因吧!
梦里,曾无数次浮现出您那熟悉的身影,一身黑,纤瘦,背着手间勾着一张小小的塑料板凳,“沙——沙——沙”那是属于您特有的步伐,藏不住岁月的声音,那也是您一天最快乐的时候。您喜欢打牌,新华书店门口是您的去处;您喜欢看跳舞,人民公园是您的去处;您喜欢吃馄饨,二市场夜市亦是您的去处。您最喜欢听秦腔,不管是庙会还是文化馆亦或着是别家白事宴请,您总是第一时间知道。闲暇时,不管有多远,您都要早早的候在场地,等待“咿咿呀呀”的开场……储藏在林林总总的记忆中,小时候的我总是那么不懂事,总嚷嚷让您给我买各种小吃,风车……细细数来也不知打扰您多少看戏的时间……我依稀记得您粘着唾液小心翼翼地数钱,眉梢洋溢着获胜的喜悦,偶尔您也会沾沾自喜让我帮您数,然后像小孩调皮地质疑我,“咦,怎么少了一张”“哈哈哈哈”最后还不忘把零头给我买冰棍吃。
在脑海中,我们总喜欢跟着您去大礼堂。您打牌,而我们则像是刚出笼的小野兽争相去骑石狮。石狮是温顺的,但是总有可恶的阿姨出来吼“这是谁家的野孩子”,当然免不了向您告状。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那位凶巴巴的阿姨,谁也不知道您是怎么摆平的,调皮也许是我们的天性。我记得那天,您从大礼堂急匆匆地回来,告诉我们“后山有狼,专吃小孩”,让我快进屋。那时的我如缩头乌龟不自觉地跟着您进了屋。自此以后,我们都变乖了,因为您总跟我们讲有关狼吃人的故事。我记得家门的后山,总是眼巴巴地盯着漆黑黑的洞口,小小的脑袋画满了问号,可是谁也不敢进去,因为您总是讲那个洞里住着一位巫婆,还有她的守护神——专啄小孩眼的猫头鹰,起初我们总是歪着脑袋表示抗议,之后我们时常听到猫头鹰的叫声,变得更加崇拜您了。我记得小时候过家家,调皮无知的我们上树捣鸟窝,您总是对我们说小鸟死了,鸟妈妈晚上就要啄我们的手。那时候,我们睡觉都是捂着头一动不动地睡到大天亮。您时常告诉我们要爱惜花草,保护动物。草儿花儿呢?是大地的孩子,雨过天晴,彩虹是天空的孩子,蛇是壁虎的舅舅,猫与狗是欢喜冤家,布谷鸟和喜鹊是朋友,而屋檐下的燕子是我们的伙伴。您相信因果报应,时常教导我们要助人为乐,积福积德。
您走了,留下的是怀念,姨妈舅舅们记得您双肩背粪的那份辛苦;哥哥姐姐们记得您在炕墩里烧羊头的那份喜悦;而我记得您打枣时的那份和蔼与幽默。外公您走了,留下的是想念,外婆瘦了;我们哭了;枣树病了。外公您走了,却带不走您对我们的爱,带不走我对您的崇拜,更带不走我们对您怀念与爱戴。
一场雨过,您最喜欢的西红柿红了,番瓜绿了,茄子紫了……久远的熟悉感飘来,是您翻种土地的气息,是您勤勤恳恳朴实憨厚的一生。将鲜花置于坟头,我最敬爱的外公,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