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灵溪,还沐浴着夏日的尾光,余温未退。
趁着夫子午睡的闲隙,玉溪、石孟和石孔便会溜出来,而我按着计划一般都是先在醉八步门前的石阶上候着,等着与他们会合,开始一天的玩耍,次数多了,店小二也与我这个外乡人熟识起来。小二是个地道的傣族男人,没过而立的年纪却有着股老头的味道,听玉溪的阿咪说他本不是镇子里的人,在景颇还是个有头面的二家子,作为领主的小儿子家里给订了两门亲,可是他早有心上人,姑娘在他婚礼那天在赞哈的歌声里投水自尽了,他得知之后就割了腊布离开了家断绝了一切来到了灵溪镇。玉溪最喜欢惊吓他,每每路过店子都要带我们极惊险的绕着店口旁摆放的酒前进,所以每次他看到我们几个孩子风也似的打闹着穿行在门前,他都会警觉的看顾着摆在廊上的那些酒罐,活像只护崽的母鸡。还记得某天夜里,我们看到小二坐在醉八步门前,趴着栏杆把脚伸进水里,在那里荡啊荡,荡了一整夜,他背对着我们,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想来也不知道他哭了没有。
待在灵溪的五个月,差不多有一半的时间窝在戏院里,玉溪他们逃学出来也不过和我一起无所事事罢了,大多情形我们四个也就是靠着院子里那棵老杉树打着哈欠看着戏台上汉族剧目的皮影戏,听着清越的葫芦丝和咿呀的胡琴相奏而鸣,我还清楚的记得一般撑不到梁山伯和祝英台出场,我们就都睡着了,阳光透过叶子砸在我们身上,温暖且舒适。
地叔的船也是我们爱待的的地方之一。有一次我随口和石孟说了一句杜甫李白那样的人都爱躺在船上随波逐流,他转头就和玉溪学说了,玉溪耐不住性子硬是拉着我们上了地叔的船,我本来是极怕水的,在船上只敢躺着,他们三个不懂我的辛苦还以为是有什么文章在里面也学着躺下,地叔在船头撑船,顺着灵溪穿越镇子,船随水波浮动,我们望着湛蓝的天空,看着鱼鹰粗着脖子在我们眼前起落,觉得像躺在吊篮里一样,竟真的生出一种惬意来。船划过镇中央,在河边洗衣服的阿姐们,看着我们一群孩子躺在船里四脚朝天打打闹闹,都笑着站起来朝我们泼水,地叔站在船头也只顾着笑,完全没有庇护我们的意思,玉溪他们也笑,趴在船边探半个身子出去泼水反击,我只敢坐在船中间搞得狼狈极了。现在想来,真是明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