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梦之死

七个夜晚,我做了七个风格迥异的梦,在现实中醒来,面对着窗外尚未破晓的天空,思绪浮沉不定。

虽然对梦境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但是梦境带给我的冲击感,却一直延伸到现实之中,因为这些梦境无一例外,都指向了那些让我感到心悸不安的往事。

睡眠,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桥梁。让人看到自己的内心,那个真正的自我。


第一梦.蝉

我:“很吵很吵的声音,感觉就近在耳边。”

你:“什么样的声音。”

我:“听起来就是在,吱吱吱的叫,有时很短,有时很长,短的时候就像是在发送信号,长的时候就像一把锥子刺进你的耳膜。”

你:“形容的很贴切,那是蝉的叫声,因为夏天到了。”

我:“这个我知道,但我没想过,我会梦到蝉的叫声。”

你:“或许不是你梦到了,而是你听到了,有可能在现实中,你睡觉的地方附近有蝉的叫声,这些声音传进了你的大脑中枢,给你一种错觉,让你以为自己梦到了蝉的叫声。”

我:“不,那不是错觉,我确实梦到了蝉叫声,因为我醒来后,蝉的声音就消失了,周围一片寂静,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梦,但是叫声带来的感觉还回荡在耳朵。”

你:“怎样的一个梦,会让你如此执着。”

我:“我在一个房间里,躺在床上,床的右边有一个窗户,望向外面,可以看到一片茂密的森林,蝉的叫声就是从那片森林里传出来的。整片森林都充斥着蝉的声音,你可以想象出我在梦中的感受吗。”

你:“整片森林里,都住着蝉?声音还传到了你所在的房间里,森林离你很近吗。”

我:“很近,树枝就在窗边,伸手就能碰到。”

你:“那就说,树就生长在你的窗边,那应该把你的视野全部遮挡住了,你怎么知道那是一片森林而不是只有两三棵树呢。”

我:“因为我走进了那片森林。”

你:“怎么走进的。”

我:“那还得先从蝉开始说起,整片森林的蝉鸣全都传进我的耳中,我没办法忍受,就冲着树林里大喊,别吵了,别吵了。”

你:“蝉停止叫声了?”

我:“没有,反而是叫的更响亮,像是在和我对峙似的,然后,一根树枝挂着沉重的树叶垂落在垂落在窗边,伸到了房间里,树枝的枝梢盘根在床边,开始生根发芽,逐渐形成了一道桥梁。”

你:“你踩了上去,通过那道桥梁,进入了森林。”

我:“对,毫不犹豫,因为我要过去找蝉,要让它们停止鸣叫。”

你:“不怕遭遇危险吗?要知道在梦中,没人会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出现。”

我:“的确,做梦的人不会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但是做梦的人,无论身处怎样的环境中,他都不会停滞不前,他会去找寻尽头,就像在迷宫中找寻出口。”

你:“梦的规则?”

我:“可以这样说,梦境的构造不是由景物和遭遇组成,而是一条条严密的规则。”

你:“接着说你的梦吧。”

我:“走进森林,像是走进了一个国度,感觉脚下踩的是路,头上的树枝和树叶彼此相连,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阳光无法透进,但眼前的一切明朗可见,我看到粗大的树干,上面刻画着一张张诡异的人脸。”

你:“树干上长着人脸?”

我:“不是完全的人脸,只是树干上的纹理扭曲出一张张人脸,他们全都是闭着眼睛的模样,我听到的蝉的声音,仿佛就是从这些树干上的人脸发出的。”

你:“你不会想要.......”

我:“我走近树干,去距离看看那些人脸,它们都毫不相同,各有各的模样,有的是老人的脸,五官像衰败的枯叶,有的是女人的脸,五官紧凑,嘴角还带着微笑,甚至还有小孩子的脸,用感觉就能看出那是小孩子的脸,充满着朝气,抚摸它们,就好像抚摸自己。”

你:“声音呢,蝉的声音不是从这些树干上的人脸发出的吗。你抚摸它们的时候,声音有没有停止。”

我:“没有停止,反而是叫的越大了,我被蝉的叫声吵得难以忍受,一怒之下,我用拳头砸在一棵树干的人脸上。那张人脸忽然就停下了蝉的叫声。”

你:“感觉你无论是现实还是做梦,都是一如既往的鲁莽啊。”

我:“你这个活在过去的人,就不要对我进行嘲讽了。”

你:“谢谢你的提醒,接着呢,那些人脸有什么反应。”

我:“先是被我砸到那张人脸,停止了叫声,然后就像是传播似得,周围的树干上的人脸全都停止了叫声,一下子整个树林陷入了寂静。我还以为是我那一拳头砸下去,有了反应。但接下来的变化却让我措不及防,那些人脸竟然慢慢睁开了双眼。”

你:“那些人脸是活的,你激怒了它们。”

我:“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那些人脸究竟是死是活,但它们就在我面前睁开了双眼,但是那双眼睛却只是两个空洞,就好像是钻在树干上的两个小树洞,虽然只是两个空洞,却带给我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尤其所有的树干上的人脸都张开了双眼,自己的周围就好像围满了人,它们都在死死地盯着我看,但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你:“那些人脸张开了嘴巴吗。”

我:“你怎么会知道.......”

你:“猜的,既然那些人脸张开了眼睛,那么它们的嘴巴也应该可以张开。”

我:“但是不仅仅是张开嘴巴那样简单,那些人脸的嘴巴张开的幅度,远远超出了一个人的能开的极限,或许我本就不应该把它们当人来看待,那些人脸的嘴巴就是很大的一个树洞,从外面望去,里面漆黑一片,但却有着呼之欲出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释放出来似的。紧接着,蝉,从那些人脸张开的嘴巴里飞了出来。”

你:“蝉从树洞里飞了出来,他们伤害了你没。”

我:“没有,蝉只是从树洞里飞了出来,然后在空中集合成一群,围绕在天空上,慢慢地,形成了一张人脸。”

你:“又是一张人脸。”

我:“有些地方没有蝉的聚集,那些空洞部分就形成了眼睛和嘴巴一样的部位,那张蝉组成的人脸,一步步向我推进, 直到它就停靠在我身前,然后,蝉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叫声,致使我从梦中醒来了。”

你:“是个噩梦啊。”

我:“我想起了一件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

你:“你说吧,只要是往事,我都应该记得,毕竟我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

我:“有一次,我和你在树林里玩捉迷藏,玩了很久,一直玩到太阳快下山了,我说不玩了,你却还要再来一次,然后你就躲进了树林里,让我来找你,我一直在树林里徘徊,一直找到天黑,那是夏天,树林里住满了蝉,它们就在我的头顶上,吱吱地叫唤着,黑暗中,那些树干就像是一个个矗立的人影,我感觉它们都在注视着我,我呼喊着你的名字,却始终不见回音。”

你:“因为我已经走了,我说着要躲进树林里,让你来找我,其实我早早地就走了,你还一直在树林转悠着。”

我:“瞧你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样,如果你不是活在过去的人,而是一个活在现在的人,我一定会揍你一顿。”

第二梦.海

我:“很多时候,我会害怕看见水,因为在现实中,我不会游泳,溺水是件很痛苦的事,水从能够进入的部位灌进身体里,不仅是窒息,全身的力气,救生的本能,连同身体的所有意识都被剥夺。”

你:“还没学会游泳吗,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

我:“我没办法学会,一想到自己要下水,那种窒息的感觉就让自己喘不过气了,也许,也只有梦里,我才能学会一次游泳。”

你:“你在梦里学会了游泳?”

我:“做梦者,可以在梦境中掌握自己在现实里不曾拥有的技能,梦境有时是内心渴望的映射。”

你:“那你在梦中的游泳是什么感觉。”

我:“很奇特,就好像经历到现实里自己不曾体会过的感觉,原来游泳是这样的,在水的世界里看到的东西,都是自己曾经遗落的,它们漂浮在水里,像游鱼一样跟随着自己前行,好像在朝着一个永无止境的方向。”

你:“详细说说你的梦吧。”

我:“我走在一间长廊上,像是一间艺术长廊,通道很长,脚下的红地毯一直延伸至视野的尽头,我的身后也是如此,说不清什么时候,自己就出现在这个地方。两边的墙壁上,都挂着一些的怪异的展览品,放在橱窗里。”

你:“有多怪异?”

我:“那些展览品,全都是我曾经遗失的东西。”

你:“比如。”

我:“我掉落的第一颗门牙,我拥有的第一个书包,第一次豢养的小狗旺财。”

你:“旺财也在?标本吗。”

我:“不,只是一张旺财的照片,但我记得很清楚,我从未给他拍过照片,它却以照片的形式摆放在展览的橱窗里,那些展览品的下面,还标明了自己遗失这些的东西的准确日期。”

你:“也许你的潜意识里,把这些东西看得很重,它们遗失的时候,你在心里默默记住了那一刻,这些碎片记忆在你的梦境,聚拢成那间长廊。”

我:“如果仅仅是简单的回忆,那就好了。”

你:“怎么,你这个梦境,还有其他变故。”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看了多少自己曾经遗失的东西,我才发现那间长廊,是永无止境的,越往前走,我就感觉它越长,甚至是觉得,不仅是自己走动着,连同脚下的红地毯也在走动着,我开始奔跑起来,但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这间长廊我越往前走,它就越漫长,好像是在生长。”

你:“永无止境的长廊,最后走出了没有。”

我:“梦中的绝境是没有尽头的,即使做梦者拼命找寻,也无法找到,他只有通过一个入口,进入另一个空间,才能逃离绝境。”

你:“你找到了另一个空间的入口。”

我:“一道门出现在我面前,就在长廊的墙壁上,记不清是我的左边还是右边了,看到门的出现,我停止了奔跑,站在了门前。”

你:“你打开门。”

我:“是的,我打开门,然后看到的是一片海水,海水就在门后,不时还有东西漂浮经过门前。”

你:“海水没从你打开门的一瞬间倾泻而下?”

我:“没有,就像去到海洋馆里看到的水一样,水和人被玻璃隔绝开来,但是门后的海水却不是被玻璃隔开的,而是被空间隔开的。我伸手去触摸,我和海水之间没有玻璃的阻隔,径直伸入了海水之中,海水很轻柔,让我有一种冲动。”

你:“你想进入海水之中。”

我:“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更何况,那海水一直吸引着我。刚开始只是伸出了手,到后来,我就开始慢慢走近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完全进入海水之中,背后的门,也消失不见了,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可我却没有沉入,而是悬浮在海水之中。”

你:“梦中游泳的开始吗。”

我:“我说过,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鱼一样,能够自由自在的地活在海水之中,但是漂浮在自己身边的却不是游鱼,而是尸骸。”

你:“尸骸,那有够吓人的。”

我:“身体是白骨,头上却还粘着长发,在水中像海草一样飘浮,我突然才意识,那些尸骸不是一直在漂浮水中的,而是在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游上来的。”

你:“越说越吓人了。”

我:“不仅如此,那些尸骸并不是死物,从下面游上来之后,他们就好像一直在围绕着我,一开始我还没感觉到,但直到其中的一具尸骸拉扯着我的手臂上,我才感觉到,那些尸骸是活的,他们在拉扯着我。”

你:“想把你拉扯到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我:“我想逃离,拼命往上面游泳,这一举动,反而惊动了他们,尸骸全都活动起来,在我想要往上游动的时候,他们在下面拉扯着我的脚,让我无法动弹,身后出现了一具尸骸,它的头发缠绕着我的脖子,勒住了我,慢慢的,让我感到窒息,没了力气。”

你:“让你想起来了以前溺水的感觉吗。”

我:“只到醒来后,我还陷入对窒息的恐慌中。”

你:“过往的事,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我:“我始终没办法忘记,你还记得我们上学路上经常经过的那条河吗。”

你:“当然了,在过去,我们经常把东西丢弃在那条河里,尤其是你,什么东西都往那里面丢,脱离的门牙,丢弃的鞋子,缺了背带的书包。”

我:“你也往里面丢过东西,不过不是你自己的东西,而是我的东西,我知道旺财,它不是自己掉下水的。”

你:“被你知道了啊,是的,旺财是被过去的我踢下去的,我还以为这一直都是个秘密呢。”

我:“我只想着旺财还小,不会游泳,它会淹死在河里,因此在你告诉我旺财掉下河的时候,我跳进了河里想要救旺财,却忘记了自己也不会游泳,但是河水轻而易举地将我淹没了,我想起了村里的老人们说起过,河里有落水鬼,他们专扯那些不会游泳的人的脚,把他拉入河底给自己作伴,我以为你会帮我呼救,可却在河边上呆呆地看着我。”

你:“因为之前我只看到了狗沉没在河中的模样,我想看看人沉没在河里的模样。”

我:“也是你的冷漠,让我意识到旺财掉落河里没那么简单,但是被人救上了之后,我没有去究问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你:“过去的我也是这样认为,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真的是这样吗。”

第三梦.追

我:“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人都有过被追赶的经历,这是很诡异的感觉,但又却有其事。”

你:“生活被何物所追赶?”

我:“是无形的压力,比如责任、欲望、还有恐慌。周围人的成就和自己的落魄形成对比,房价与日俱增,自己却居无定所,每个人都朝更好的方向发展,而唯独自己却还是一成不变的模样,家人的催促,爱人的抛弃,就会有人渴望用死来解脱,但对未知世界的恐惧让他们丧失勇气,日复一日,人都在奔跑着,容不得自己停歇,因为背后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追赶着自己。”

你:“那梦境呢。”

我:“梦境中,是未知的危险,比起现实而言,梦中在背后追赶的事物是有实体的存在。而且,梦境中遭遇袭击,无论做梦的人怎么逃跑或是躲藏,都无法避免袭击降临在自己身上。”

你:“也就是说,现实中的追逐人的东西还可以躲避,但是梦境中追逐人的危险是无法避免的。”

我:“对,因为做梦者一直躲避的话,梦就无法醒来,所以做梦的最后,被身后所追赶的事物抓住,这是必然的结果。”

你:“也可以说,是现实的压力在梦境中映射出来,人在生活中被追赶,这种关系进而联系到梦境之中,每个人都会害怕被自己身后的事物所追赶到。”

我:“可以这么说。”

你:“可怜啊,无论是现实生活还是在做梦,人都在被追赶,无法逃离身后的危险,话说回来,你是梦到了什么东西在背后追赶着你。”

我:“一只熊。”

你:“熊?哈哈,有意思,你居然在梦中被熊追赶着。”

我:“我也是到了梦的最后,才知道自己是被熊追赶着。”

你:“梦的最后才知道,怎么回事。”

我:“梦的开始,我出现在一座高楼大厦旁边,放眼望去,自己在一座很空旷的城市中,周围除了高楼大厦就再没其他建筑物,路上也没有行人,道路四通八达十分平坦,每座大楼和周围的大楼都对列得很整齐,道路贯穿其中,就好像棋盘上的水平线一样,将我身边的建筑物分割开来。”

你:“你梦到的城市很像棋盘。”

我:“我也有种被人当成棋子的感觉,头上有只无形的大手,拿捏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声音一直在头顶盘旋,像是某种野兽的嘶吼。直到突然的一阵地动,我才意识到,那只野兽,被那无形的大手放进了城市之中。”

你:“你的梦里,出现了操控者?”

我:“应该也是生活的某种映射吧,即使是在平常,我也有被人操控的感觉。”

你:“那只野兽被放下之后,你就开始了逃跑,同时又被它所追逐着。”

我:“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面对危险之际,人的本能都在催促着自我逃生,那只野兽虽然不是在自己眼前降落,但是那只野兽的嘶吼却离自己越来近,这样也让我意识到,它在逐渐向我靠近,我逃进了身边的建筑物,离自己最近的大楼。”

你:“那些高楼大厦可以进去。”

我:“大楼不仅能让我逃进去,里面还有着完整的设施,前台,电梯,通道,跟现实生活中没用差别,野兽的嘶吼逐渐逼近,我躲进了电梯中,在电梯门快要关紧的时候,野兽的黑影在大门的墙壁上倒映着出现了,它的嘶吼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你:“危险紧跟其后。”

我:“四处逃窜,但始终是无用之功,越是封闭的空间,危险就来的越快。我开始意识到躲在电梯反而是件错误的决定,我应该不顾一切地跑着才对。”

你:“怎么被追上的。”

我:“我乘上电梯到了顶楼,走上了天台,以为这样就安全了,可是野兽的嘶吼却紧随其后,它从电梯破坏后从中冲了出来,原来它一直都在跟随着电梯,这时我才看清它的真面目,一只长相凶残的的狗熊,我被它的嘶吼吓到不断后退,最后到了边缘,无路可退,它冲了过来,最后的印象就只有它那张血盘大口。”

你:“我记得,你以前也有过这样被动物追赶的经历。”

我:“你记得很清楚呀。”

你:“当然,我可是过去的人,我记得,是被我家的大黄狗追赶。”

我:“那条大黄狗,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害怕,那是我唯一被狗咬伤的经历,直到现在,我看到对自己龇牙咧嘴,狂吠不止的大型犬,就感到害怕不已。”

你:“那一天我也在场,对我而言,即使是过去了这么久,我也依旧记忆如新,你被我家的大黄狗追得四处逃窜,围着草垛跑来跑去,我则在一边,看着你被大黄狗追着的模样,你一边跑,还在一边哭,实在是让人感到哭笑不得。”

我:“后来,我就跳上了草垛,而那条大黄狗,无法爬上来,就在草垛下对着我狂吠,我很害怕,不敢下来,我对着在一旁只是默默看戏的你哭喊着。”

你:“我记得,你想让我把它赶走,可我却骗你说,我也怕自家的大黄狗,所以不愿帮你赶走,于是你又招呼我,让我去帮你找大人来帮忙,我就悄悄地溜了,一直到了傍晚,我来到草垛上看你,你依然还躲在草垛上,但大黄狗已经不在草垛之下。”

我:“然后你就告诉我,大黄狗已经不在草垛下面了,我信以为真,但是跳下来之后,大黄狗从草垛后面扑过来咬我,最终还是没能躲过被咬的灾难。而你则在一旁手舞足蹈地鼓掌着,好像是游戏胜利一样,很开心的笑着。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大黄狗很听你的话,因为它是你养大的,只要你阻止,它就听话不再追赶着我。”

你:“但是我没有,因为我想看你被大黄狗追上,那样很好玩,这件事我之所以记得很清楚,是因为那天之后,大黄狗咬伤你从而被人打死,我抱着它的尸体哭了很久。”

我:“这么说,你之所以记住这件事不是因为对我的愧疚,而是对狗的难过。”

你:“确实如此,如果我是活在现在的我,我可能会掩盖自己的想法,可毕竟,我是活在过去的人,所以没有必要去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有时我在想,我真的是你唯一的朋友吗。”

你:“当然,毋庸置疑,我始终都这样认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第四梦.洞

我:“在梦中,人所受到的惊吓,可能一两天之后就如烟消散,不复存在,但是人在现实中所受到的惊吓,会在心里形成创伤,忘记自己做的梦很简单,因为人每天晚上都会做各种各样的梦,无法承载过多对梦的记忆,所以大多数梦境都会被人的大脑随机处理,遗忘或是塞进某个地方不去触碰。但是现实中的痛苦记忆,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你:“又是把梦境和现实做对比得出的感悟吗。”

我:“为什么人的大脑总是对伤痛的回忆执着不放,以至于在梦中还能浮现出,那些让自己魂不守舍的场景。”

你:“让你魂不守舍的场景,我可不记得你有过那样的经历。即使我活在过去,记忆也不曾告诉我,有这样的事情,如果是我造成的,那就更不应该忘记了。”

我:“你很聪明,有时我想像你忘记自己给别人带来的痛苦一样,忘记那些曾经让自己痛苦的经历。”

你:“倘若你没有做梦,是不是就不会想起这些经历。”

我:“不,我想我应该是一直记着,所以它们才会出现在梦境里。”

你:“愿闻其详。”

我:“我梦到了一个村庄,那是我们的村子,是自己有史以来梦到过最亲切的场景,我在自己熟悉的村子里走动着,就好像自己从未离开似的,说来也很奇怪,明明自己曾经那么想着要逃离村子,可在外漂泊那么多年,自己却在梦中回到了老家的村庄。”

你:“你以为你逃离了村庄,其实你没有,人竭尽所能想要逃离自己想要摆脱的地方,但不经意不经意间,人很轻松地就会被自己的记忆带回原处,梦境也好,现实也罢,都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我:“回到村庄,就发现自己也变成了原来的模样,就好像是梦境截取了一段我儿时的记忆,那些破旧的房子,四处乱跑的鸡鸭,时不时传来的犬吠声,不时也有些过往认识的人在自己身边走过,但也都是一些活着过去的人。”

你:“和我一样吗。”

我:“对,就和你一样,离开村庄太久了,以至于我不太清楚,他们现在是否还活着,我梦见他们的模样,还是自己小时候所看到的样子,拄着拐杖走路的驼背张大爷,喜欢掐妇女的屁股的王痞子,耳朵背后总是别着一根烟的村书记,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从何处走了出来,不断在我眼前出现,然后路过我,紧接着又消失不见。”

你:“你和他们有过交谈吗。”

我:“有的,是你的母亲,也就是我的二姑妈,出现在我面前,我拦住了她。”

你:“这么多人,你偏偏拦下了我的母亲进行交谈。”

我:“你的母亲是我想要逃离村庄的最初想法,这些年来,我感到最愧疚的人,就是她,如果是在现实中,我可能会远远躲开,因为太愧疚,以至于自己无法面对。”

你:“现实中无法面对,所以选择在梦中和她进行谈话吗。”

我:“不,正如你之前所说过的,人在做梦的时候,是不会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之中的,对于做梦的人而言,无论梦境中遭遇的场景和人再怎么难以面对,那都是现实。也只有在醒来之后,才会意识到那是梦境的假象。”

你:“你和她说了什么。”

我:“我只是想问她,那些人为什么都消失不见了。”

你:“她怎么回答你的。”

我:“她没有回答我,她用无助的表情看着我,那副无助的面孔我在现实也看到过,没有任何言语,但带给我一种询问的感觉,他想知道你去了。”

你:“我?我就在啊,和你面对面交谈啊。”

我:“不是过去的你,而是现在的你去哪了。”

你:“现在的我在哪,你应该很清楚啊。”

我:“正是因为很清楚,所以我才没办法回答她,只得也让她在我面前消失不见。”

你:“你为何不跟着他们。”

我:“真因为去跟着他们,我才会看到让自己魂不守舍的场景,那个漆黑一片的深洞。”

你:“漆黑一片的深洞,他们全都掉下去了?”

我:“不,是全部走进去了,那深洞不是从上至下的,而是直立在自己眼前的,像是撕裂空间形成的一个黑洞。在自己身后,不断有人出现,然后我看着他们全都一个个走进了黑洞。那黑洞的边缘还有着漩涡般的形状,每一个走进的人都好像被吞噬一般。”

你:“它也把你吞噬了吗。”

我:“我不是被黑洞吞噬的,是自己走进去的,做梦的人在梦境中看到其他人都在做的某一行为,自己也会不自觉跟着去模仿,我跟随着那些人的脚步,慢慢靠近了黑洞,里面真的什么也看不到,我还朝着黑洞里面喊了几声,可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回音。”

你:“即使是这样,你还是走了进去。”

我:“后面的人在催促着,我不得不跨步走了进去,里面什么看不到,脚下踩的是地面还是其他什么,我都感觉不到,我只能感觉脚下的事物越来越软,感觉自己越陷越深,但是我始终看不见眼前的一切。”

你:“说起深洞,我好想也记得这么一件事了,那是村后山的石洞吧。”

我:“没想到你还能记起,那个石洞,在我童年记忆里,就跟自己在梦中看到的黑洞是一样的存在,我以为这么多年来自己已经忘记了,可是做梦回到了村庄,我还是会联想到它。”

你:“当时,是我提议冒险,带你去的石洞,你不假思索的地就答应了,也对,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石洞很深很黑,手电筒的光照进洞里仿佛消失一般,不见踪影,我们只能照着自己脚底的路。”

我:“来到石洞前,我就后悔了,想要离开,但是你拉扯着我,不让我走,你说我们应该进去冒险一番。一开始,只能摸索着墙壁,你让我走在前面,说是会在我身后一直跟着我,但还未走到深处,我就一脚踩空,掉进了一个深坑里。手电筒不知去向,我大声呼喊着你,而你却不在深坑之上,我不是你的朋友,我这样喊着。只听到你的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

你:“朋友就是玩具,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玩具。”

我:“石洞里很黑,即使我从深坑里爬了出来,也看不清方向,你知道我是怎么逃离的吗。”

你:“敏锐的直觉?还是顽强的意志力?”

我:“是愤怒。”

第五梦.网

我:“你听说过吗。有人说,尘世中有一张网,每个人都被捆绑在其中,从来没人能逃出这张网。”

你:“你说的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现实和梦境都是如此。自从知道你对朋友的定义后,我就拼命想要躲着你,因为我总算知道,你那张天真无邪的面孔下,是无底的深渊,你可以把每个人当做是你的玩具,我突然意识到,认识你是个极大的错误,因此想要摆脱,可没有想到,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你都把我牢牢掌控,捆绑在你的网中。”

你:“我在梦境中怎么能掌控你呢。”

我:“在梦中,你把我带到一个地方,就像你之前带我去石洞的时候一样,梦境里,我短暂忘记了你曾把我抛弃在石洞的事情,误以为你还是我的好朋友,跟随着你。”

你:“我的确是你的好朋友啊。”

我:“收起你的言论吧,当我回忆起所有的事情之后,你虚假的面容就会被我完全揭开,无论是在梦境,还是现实,你都无所遁形。”

你:“哈哈,接着说吧,在你梦里,我把你带到哪里去了。”

我:“一个建在两边都是悬崖的浮空城市,它的下方和我以前经常梦见的深渊如出一撇,最近我总是能梦到这样的深渊,深不见底的黑暗;浮空的城市看似是飘在空中的模样,实际上,这是城市的建筑物底部,都有着绳子的牵引,建筑物就像是绳子上打起的一个个绳结,四处可见绳子从两边的悬崖连接在一块,密密麻麻,像形成了一张巨形的大网。”

你:“建在一张大网上的城市,这就是你所谓的尘世之网。”

我:“尘世间的网,是无形,每个人身上都捆绑着一根绳子,在城市中游走,无形的绳子在人与人之间的走动中逐渐拉扯成网。”

你:“每个人身处其中,无法逃离?”

我:“人与人之间走动的越多,尘世之网就会越来越大。”

你:“那你的梦呢。”

我:“梦境中,我被你带到这座建在绳网之上的城市的悬崖之上,你让我跳下去。”

你:“你照做了。”

我:“我在梦中无法拒绝你的命令。”

你:“你在现实中也是如此。”

我:“那只是过去。”

你:“我本身就是过去的人,我记住的你,也只是过去的你。”

我:“我在梦中听从你的命令后跳下悬崖,没有坠入深渊,而是稳稳当当地站在绳网之上,站在绳网上后,我才发现绳子很粗,踩上去像是踩在桥梁上,很平稳,也没有摇晃的感觉,但是往下一望,还是能够透过层层叠叠的粗绳之间看见底下的深渊。”

你:“绳网的结构怎样。”

我:“形状就像是蜘蛛织出的网一样。”

你:“你在绳网之上没有遇见其他什么。”

我:“没有,就好像这个绳网,是专门给我一个人准备的。”

你:“你的意思,是我在你的梦中构造出这样的绳网,将你捆绑住。”

我:“是你长久以来对我所做的事情导致了绳网的构成,梦境的构造,有时是对现实不满的反映。”

你:“你对我不满?我的朋友。”

我:“别再叫我朋友,从你把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怨恨你。”

你:“怨恨我什么,在过去对你做的种种事情吗。对我来说那只是一场游戏罢了。”

我:“你对我做的事情,让我发生了改变,直到现在,我都无时无刻不在害怕着脚底的深渊。”

你:“你很害怕深渊,害怕坠落,在你这么多梦境中,你始终能梦到深渊,是因为你在害怕。怎么,你还没办法忘记对我做的一切吗。你真的应该学学我才对。”

我:“比起害怕,我觉得自己更多是怨恨怨恨,跳下绳网之后,你没有跟在我的背后一同跳下来,我才想起了你对我做过的种种抛弃过往,你只是想让我在你的掌控无法逃出罢了,你想让我永远都是你的玩具。”

你:“一切都只是游戏,你又何必当真。”

我:“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在过去,你又为何对我紧抓不放。我明明在你来我家找我的时候,已经告诉了我,我不想再看到,你还是像鬼魅一起缠着我不放,你只是像掌控,看到我和其他人玩的时候,你不顾一切地冲上来阻拦我和他们的游戏,哪怕是被人拳打脚踢也好,你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出现,直到后来,其他人发现了,你只会在我出现的时候阻拦他们,所以他们在孤立你的同时,也把我孤立了,你不愿意看到我和其他人在一起玩。”

你:“你是我的唯一的朋友,不是吗。”

我:“对你而言,朋友即是玩具,我不想被你继续当作可以玩乐的对象。”

你:“你实在不能理解我的意识,玩具的意思是可以带给人欢乐的东西,而带给人欢乐则是玩具本身唯一的价值,我只是把你身为玩具的价值进一步扩大而已。”

我:“你是一个疯子,我早就应该察觉到的,即使外表是个十岁的小孩,但也不过是你的伪装,恶鬼住在那副假象的躯体中,隐藏着血腥的獠牙,掩盖住暴食的贪欲。从认识你的一开始,我就应该认出你的真面目,但我没有,和你一次次的玩乐,逐渐被你掌控,变成你唯一能够取乐的玩具。”

你:“伪装,我从来不记得自己在你面前有过伪装,我一直都是自己最真实的样子,我的笑容,还是我的想法,别忘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过去的我,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我从没欺骗过你,只是你一直都没有真正理解我的意思。”

我:“那个时候,我的确不能理解。直到你把我从楼层推下后,我的内心,也被释放了。”

你:“知道为什么村子里这么多小孩,我偏偏只找上了你吗?”

我:“为什么。”

你:“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第六梦.坠

我:“在梦境中,坠落意味着醒来,在现实中,坠落意味着死亡。”

你:“倘若在现实中,和你一样坠楼但却没死的人,会变得怎样。”

我:“要么被死亡的恐惧包围,要么与黑暗同化,没有人能够经历死亡之后,还能用积极乐观的态度面对生活的。”

你:“梦境中,也会有坠落的场景吗。”

我:“和很多梦境不一样,坠落不是本能,往往都是意外造成的,尤其是那些潜意识中对高处充满恐惧的人而言,坠落是最为可怕的噩梦。”

你:“你对高处充满恐惧,也是那次坠楼带来的影响吗。”

我:“梦境中坠落导致醒来,最让我感到心悸不安的。”

你:“在梦中从多高的地方坠落下来?”

我:“重要的不是高度,重要的你坠落后要面对的什么。”

你:“你又梦到,自己的脚下是深渊了吗。”

我:“那是一座像信号塔的建筑,不同于现实中的信号塔,它的顶部直耸云霄,而底部,依旧是自己好几次梦到的深渊。”

你:“你有没有想过,梦境中反复出现深渊这东西,是不是你内心某种被隐藏的真实想法。”

我:“我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怎样看待的,我只知道,在梦境中,我很害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空无一物的建筑边缘上。我拼命地想要抓住眼前能够抓住的一切。”

你:“但是你还是坠落了。”

我:“梦中的坠落,让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的坠楼”

你:“对于那次坠楼事件,你还有多少印象。”

我:“我只记得,风呼啸地滑过我的脸颊,感觉身体轻盈地就像一片羽毛。接踵而来的坚硬地面,让我感到粉身碎骨的剧痛,迷糊之中,我感觉自己周围聚集着很多人,对着我指指点点,我看到的天空是血红色,然而就是一片黑暗,很长一段时间,意识还很清醒,虽然身处黑暗之中,但是头顶有一片光亮,透过那片光亮,我还能够感觉到身边有人在议论,有人在哭泣,随之那道光亮也被关闭,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你:“你昏迷了多久来着?”

我:“一个月零十四天。”

你:“我去医院看过你一次,你的头上缠绕着绷带,把你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一根呼吸管插在你的鼻孔上,旁边摆放着许多仪器,有一台机器显示出奇怪波纹,医生,那是你的心跳,是记录你生命的仪器,你的母亲坐在你的床边,她已经几天几夜不曾休息,一直守在你身边,神色憔悴,她紧紧握住你的手,你有一丝动弹,她就急忙叫来医生,以为你能醒来。”

我:“在昏迷中,什么都感觉不到,偶尔传来一些声音,也是些只言片语,无法构成句子,我在黑暗蜷缩成一团,渴望能有人拯救我。”

你:“最后你还是醒来了。”

我:“多亏你的话。”

你:“昏迷之中的事情,你还能记住啊。”

我:“我说过了,昏迷的人不是完全丧失意识。”

你:“原来,昏迷的人能够听到来自外界的话语啊,那我真的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啊。”

我:“你说,我不能死,我是你玩具,我得醒过来,还得和你在一起玩。你还说,你看到了真正的我。”

你:“的确如此,因为这一点在你醒来之后,我得以验证。”

我:“我还听到了,你和我母亲争吵的声音。”

你:“你母亲看到我的出现,情绪变得很激动,她认为是我将你推下楼的的。”

我:“你觉得她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你:“大概,是你对她灌输了这样的想法吧。”

我:“完全不用灌输,我只需要把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的父母,他们自然而然地地会认为,我的坠楼和你有关。”

你:“还有我之前对你说过的,朋友就是玩具的话。”

我:“当然也告诉了他们,在我的父母的心目中,你是一个内心住着恶鬼的小孩。”

你:“这一点,你已经向我强调很多次了,有这个必要吗。”

我:“当然有必要,面对那些折磨的过往,我无时无刻不在害怕着,久而久之,那些痛苦的回忆变成了梦魇,一次又一次反复出现在我梦中,这都是你造成的,都是因为你。”

你:“所以,你在父母面前灌输了我是恶鬼的形象后,选择了跳楼,然后把一切责任赖在我身上。”

我:“这是我最后的良知,告诉我的唯一办法,我只有用死,才能躲避你,我想着,我死了,你也逃不了干系,会遭到制裁。”

你:“可是没有想到,因为在场没有人能证明你是自己跳楼,还是被人推下,所以你的坠楼事情变得不了了之。很可惜,我没有受到制裁,而你也没有死去。”

我:“如果我死去了,那你也不消失在村子里,这些事情也都能得到解决,可偏偏我没死,还在黑暗中度过了那么久。这也让意识到,老天不让我死去,因为我用死来换取对你的制裁的想法,太过愚蠢了,所以老天爷没有让我死去。”

你:“那你复活过来后,老天爷有对你说过什么吗。”

我:“他说,摧毁一个人,完全不需要自己动手。”

第七梦.逃

你:“人会连续去做同一个梦吗。”

我:“有很多啊,比如说噩梦,林肯总统生前曾对人说过,他有几天常常梦见自己躺在棺材里,旁边是妻儿子女,围着自己哭泣,那是自己的葬礼,后来没过几天,他就被人刺杀了。”

你:“带有征兆性的梦啊,我就有过。”

我:“这回要轮到你讲述梦境了吗。”

你:“那是我消失在村子前,一直在做的一个梦,连续好几天,梦见自己被人杀死。那是穿着黑色衣服,蒙着面的一个大人,比我高出很多,力气自然不用说,他把我绑在麻袋里。那里面密不透风,我听着他是扛着我走,好像是山路,因为有种攀爬的感觉,他的喘气声也验证了我的猜测。只有在爬山的时候才会有那样的急喘。”

我:“黑衣蒙面人把你带到了山上。”

你:“到了山顶后,已经是天黑了,他把袋子打开,让我露出头来,我还是无法看到他的模样,就朝他喊道,你是谁,你是谁,喊了好几句,可他没有回应我,月光把他的照得十分狰狞,这时我才看到,他的脸上不是蒙着面,而是戴着一张面具,一张白色的无常鬼面具。”

我:“假扮成无常来索你的命。”

你:“我对他喊了几句后,他终于对我回话,叫我闭嘴了,说这是我罪有应得,我感到很奇怪。”

我:“罪有应得,不该是这样吗。”

你:“即使有罪,那不应该是无常来向我勾魂,应该是你才对,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你从后面的树影下走了出来,伤势痊愈了,不仅能走路,还能从用一双恶狠狠的眼神看着我,甚至还有力气将我退了下去。”

我:“你说我在梦中,把你推下了山。”

你:“因为连续几天都是同样的梦,所以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带着白色无常鬼面具的人,只是把我抓上了山,在我推下山之前,他摘下了面具,我也得以看到他的本尊,是你父亲,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

我:“我不会那样做,你所看到的仅仅只是梦而已,只有内心阴暗的人,才会去做一报还一报的事,我跟你不是,你之前说过,我和你是一路人,现在我明确的告诉你,我绝不会和你是一路人的。”

你:“别这么激动呀,话题才开始呢,你怎么就强烈抗拒呢。”

我:“这个话题没什么好谈论的。”

你:“那就来聊聊之后的事吧。”

我:“聊什么。”

你:“聊聊,我消失在村庄之后的事情。”

我:“一开始,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在找寻你,除了我们家。”

你:“那是自然的,毕竟是我把你推下去的。”

我:“这不是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和家人都知道,找你是无用之举。你现在离开村庄,就算村子里人把整个村子翻个底朝天,也无法找到你。”

你:“毕竟把我弄出村庄的你,是你们一家人,只有你们知道,现在的我去了哪里。”

我:“不,你错了,把你弄出村庄的人,的确是我们一家人,但是把你绑走的时候,我的父亲嘱咐过那个人,把你卖的越远的地方越好,我们不需要知道地址,我们只需要知道,你离村庄很远,远到你无法用自己的力量回到村子里来。”

你:“那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我:“你没有死,你只是离开村庄。”

你:‘“倘若人贩子不是把我卖到偏远山区,而是把我卖给了贩卖人体器官的人。倘若我被人贩子卖给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他们整天对我非打即骂,直至把我虐待致死。倘若人贩子嫌我在路上太过吵闹,一怒之下把杀了。这样的可能性太多了,不是吗。”

我:“即使你现在已经死了,那么杀害你的人,也不是我,而是其他人,把你交出去的那一刻的,你是活生生的人,那么你的死也就和我毫无关联。”

你:“我承认你和我之间有所不同,但你的不同,却比我更加可怕。你要去伤害一个人,你不会去自己亲自动手,而是借用了他人之手,把我绑去的,是你父亲,把我带走的人,是你们家人找来的人贩子。而你自己则在一盘观望,在别人看来,你似乎从未参与过这件事情,但实际上,整个过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我:“因为我不是会那么愚蠢,像你做的梦那样愚蠢,把你绑上山,再把你山顶推下去,那样做,你的死就和我产生了直接关系,我这一生都会背负这份罪孽的,但转交给他人之后,我就能从脱身,既能享受复仇的快感,又能在事情败露之后,全身而退。”

你:“事情败露之后,你是怎么做到全身而退的。”

我:“很简单,我的父亲,抗下了所有罪责,计划是他设计的,绑架你也是他干的,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给自己的儿子报仇。”

你:“你很成功的蒙骗了自己的父亲,你让他相信了,你是被我推下去的。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点。”

我:“对一个父亲而言,儿子的话就是证据,即使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也会选择站在他的儿子身边。他会想着去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再变成别人的玩具。”

你:“你的父亲替你背负了罪名,还被判决了死刑,而你,则很轻松地离开了村庄。之前你问过我一句,有没有为自己带给别人的痛苦而感到自责的时候。现在我来反问一下你。”

我:“哈哈,拜你所赐,我也学会了如何忘记内心的自责感。”

你:“那你为何离开村子。”

我:“很简单的原因,因为你母亲天天来敲我家的们,逼我们告诉她,你现在的下落,就像个疯子似的,我很害怕,生怕她对我做出报复的事情。因此逃离了村子。”

你:“我现在和你之间的对话,也仅仅是一场梦,但是如果现在的我还活着,并且见到你,那我一定会远远躲着你。因为我成功地引诱了你内心的怪物,但是你的可怕,却远远超出了我的掌控能力。”

我:“你知道吗,我很享受现在的自己。即使脚下是无底深渊,我不用再害怕了。”

你:“因为你,已经和黑暗同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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