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要把言语和非言语放在一起比较，源于CAPA年会一位观众提问“表达性艺术治疗在面询中的作用和地位”，讲者委婉地提出言语化才更高级。在此之前一直认为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从未考虑过有高下之分。因此做些思考。
一、抽象表达的作用
我无法准确解释“抽象”这个词，但在这里泛指个体或团体咨询中所有可以运用的表达性艺术治疗手段，常见包括：沙盘、房树人、OH卡、完型绘画、风景构成法等，也包括摄影摄像、音乐、舞蹈等。
不知道艺术家是否在意受众的看法，在咨询中“艺术表达”是该区分“创作者”和“观众”的，虽然有时二者是同一人。
对于创作者来说，最重要的作用即探索潜意识。一些难以启齿或受主客观因素影响（比如儿童受表达能力限制）无法表达的内容，会借由抽象形式呈现出来。
对于观众来说，则是探讨投射（实际也是潜意识），所思即所见。“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差不多就是这意思。有人和我说应该给精神病人看马列维奇，很治愈。我说可能焦虑的人看着更烦。
不过薛老师说，纯粹的艺术就是大家都看得懂、都有同样的答案，但真正的艺术太少了（意思接近，非原文）。好玄乎。
所以以绘画为例，作者意识层面想到A，加上潜意识创作B，观众加上投射看到C。从始至终都是偏差。或者换个例子，鲁迅说我家门前有两棵树，教科书说“这象征了……”，当然这不是投射，只是“添油加醋”的味道类似。不知道艺术鉴赏会不会努力寻找真实，但咨询中添加的部分正是我们工作的重点。万一过于理智化、毫无润色，那就是新的问题了。
除此以外，创作和欣赏的过程自然也有疗愈的作用，这某种程度也是投射的结果。因此总得来说，挖掘潜意识，是艺术表达在咨询中最重要的作用。
二、言语化的作用
言语化说白了就是说话，说话的作用自然就是表达。但表达什么呢？
团体体验的第一天，薛老师讲如何分析团体成员的发言确定团体的起始位置时说，一段话要分析其中的想法、事实和感受。
极其缩略的比如“我从小爸爸一直打我，长大之后也总是管着我，但我相信爸爸是爱我的”，这句里想法是“爸爸爱我”，但事实并不支持这个想法，也没有感受出现。这就是“胡思乱想”，结合主题更重要的问题就是无法把感受言语化。这意味着感受并不清晰。
并非要深入讨论这一段，只是以此为例。团体过后大家都发现自己根本不会说话、也没有言语化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显现了言语化的作用——确认感受并令感受浮现。换个术语叫作“潜意识层面意识化”。
“诗句意味着内在的感受连结成篇自然流淌到外在的语言符号上”，大概某种程度上，言语与非言语殊途同归。
三、咨询中如何运用
作为动力学取向的咨询师，自然确认也越来越认同言语化的意义及更高处的位置。作为表达性艺术治疗师，同时在一系列学习实践后也想更坚定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也确认首先艺术表达更温和，适合相对陌生的关系、疗愈需要大于成长需要的人群或者初试自我探索的人群；其次对于防御较强或人格水平、心智化水平较低的来访，艺术表达也有其不可替代的作用。但在咨询中，艺术表达仍始终指向言语化表达。
四、随意的结语
自己也在探索感受的阶段，有时感受也会耗竭而词穷，比如此时此刻。好在很久前写了一句“把言语形成抽象表达并能准确地传达给观众是艺术，把抽象情感言语具体化是能力，是成长的必经之路”，目前看仍不算错误，那就算是结语吧。
很不感性的一段文字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感性，但内心里仍然对于艺术形式所能激起的情感的涟漪深怀感激与慰藉。能够好好地闭上嘴巴，和任何撇开词句的作品共存，静静地感受和连接更是超越语言所能触及的美梦。
好像在团体里我们总说，不要急着回答，停一会儿，感受它。那我们就停在这里。
文章自古无凭据，唯有朱衣暗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