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幸福

她是美丽的绛珠仙草,她是潇湘馆的女主人,她是贾母疼爱的外孙女,她是才情俱佳的女诗人,她是宝玉的心上人,她是林黛玉---《红楼梦》里的第一女主角。虽然宝黛的爱情悲剧以及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的兴衰是本书的主线,但是纵览全书,黛玉在贾府的生活片段中,还是有很多的幸福。我从中采撷了几片,以众位共赏。

第一:诗歌里的纯美芳姿兼行为艺术

有文字陪伴的人是幸福的,黛玉小时饱读诗书,文笔上佳,才情翩翩,形容举止自带诗情画意,是个文艺青年。进得贾府后与众位姐妹写诗作赋中,往往拔得头筹,她用诗词宣泄自己的情绪,把忧伤的心情用文字呈现。比如题帕三绝:“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更向谁,尺幅鲛绡劳惠赠,为君那得不伤悲”,出自曹雪芹《红楼梦》第三十四回,宝玉挨打,怕黛玉担心,故以让晴雯送两块旧帕为借口,让黛玉放心。黛玉深受感动,也不顾嫌疑避讳之事,在宝玉给的帕子上写下诗句,劳你惠赠我手帕,可是我很担心,担心我们的感情,这是黛玉第一次对宝玉表达感情,自此之后,二人很少吵架。其实当她把感情用文字写出来的时候,就是一种可以诉说的幸福,少女心事用文字抒怀,勇敢题于帕上,是带着反抗与斗争精神的。

还有一次美丽的行为艺术,就是黛玉葬花,在全书中共出现过两回:第二十三回和第二十七回,第二十三回末尾,宝玉携“会真记”找黛玉,恰逢桃花凋落,黛玉担着花锄,因不愿意花瓣随水流出去,用纱囊盛落花,“日久随土化了,岂不干净”,爱惜花朵,用自己的方式去让花朵静静回归,这是非常动人的行为艺术。用一颗高洁的心去怜惜生命,它可能无用,却又有大用,这份行为让黛玉的精神品质得以精妙的展现。第二十七回黛玉因为生宝玉的气,自己边哭边吟诗,于是有了著名的“葬花吟”,“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全诗借助悲凉的伤春惜花表达了自己的寄人篱下以及自己身世的悲伤。而同时她用这样一种行为艺术也表现出她孤傲不阿、不愿意屈服的高洁品格。

第二:宝玉的爱护

书里宝玉对黛玉的爱护俯首皆是,他自见到她就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一见如故,一见倾心。他与她青梅竹马,“都道是金玉良姻”,他却只念“木石前盟”;他与她共读西厢,他与她的精神世界紧密相连,他为她痴傻癫狂,别人不能理解的言行也只有黛玉能够欣赏;他们是知己,是相爱的人,更是亲人。弱水三千,他亦只取一瓢饮,他对她说“你放心”,深情而真挚的爱情表白。他们是美丽的灵魂伴侣,是高山流水般的知音,清澈澄明的流转在斑斓时光中。他们是彼此的勇气与呼吸的力量,相知相契。


我最喜欢的是“风雨夕闷制风雨词”,出自红楼梦第四十五回。病中的黛玉歪在床上,日未落下起雨来,知宝钗不能来,便自己就着秋雨写出“秋窗风雨夕”,正自己忧伤之际,宝二爷冒雨来了,两人随便说着话,却都是为对方担心,宝玉自己先问:“今儿好?吃了药没有?今儿一日吃了多少饭?”临走时又折回来问她想吃什么,黛玉很难得的幽默:“等我夜里想着了,明日一早告诉你”;黛玉怕他雨里滑到。数落他:“跌了灯值钱呢?还是跌了人值钱?”给他雨里点的玻璃绣球灯。整幕看下来,虽然是以黛玉在雨声淅沥清寒透幕中落泪很久才睡去结尾,但是通篇看来,是非常温暖的一回,雨打梢焦叶,原本凄凉的雨夜,因为宝黛的相互爱护,熨帖的像春风拂面,而曹雪芹神来之笔的景物描写出神入化,反衬了二人心心相印的爱情。

第三:紫鹃的照顾

紫鹃作为黛玉身边的人,平日负责照顾黛玉起居,但是她对黛玉的照顾却远远超过了丫头的范畴,更像是一位勇敢担当、仗义执言的大姐姐,生活上悉心照料,感情上勇敢指引,她是宝黛爱情的红娘,第57回“慧紫鹃情辞试莽玉”一回中,故意用林妹妹回苏州去的事去激宝玉,勇敢去试探宝玉的想法,结果这一试,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通过试玉,试出了宝玉对黛玉生死不渝的爱情。紫鹃在“试玉”中看到了宝玉的真心,而紫鹃的侠骨柔肠也因此得以精准展现。紫鹃在品质上和黛玉很相像,但是紫鹃又没有黛玉那么忧郁,她聪慧而机智,而且正直善良,敢于为黛玉的婚姻去勇敢争取,身边有这样的朋友,黛玉是幸福的。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因缘际会让黛玉在贾府遇到了喜欢的人,自尊、敏感如她在贾府生活,从开始的小心翼翼到气质飞扬,外人说她孤傲使小性,那是因为上有贾母罩着,下有宝玉宠着,还有众位姐妹的相陪,她才可以展露她的本真,而不是假装世故,她与湘云的吟诗作对更像是行吟诗人的日常;她与紫鹃情同姐妹,闺蜜一般相处;她与宝玉的爱情纯粹情真,共同的精神追求散落无尽芳华,虽然二人的结局未能在一起。像书里判词写得一样“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但是,他们带着对彼此的爱在读者的心里流传千年。他们的爱情不完美,但是却精彩之极。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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