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普通的民房里,一位日薄西山的老人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地向着床边站着的苏艺,说道:“苏艺大人,你说我死后升入天国,还是坠入地狱?”。
“你必定坠入地狱”,苏艺冷冰冰地说。
“也对”,老人艰难地露出微笑,释怀地说:“毕竟我杀了人,我是不可能升入天国的”。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去杀人都不是正义,都是不能被原谅的。老人家,既然您都认为这件事您应该做,您也必须做,您何必不堂堂正正地去面对它,去勇敢地接受神对您的最终审判呢”。
老人安详地合上双眼,了无牵挂地离开人世,去往了他该去往的地方。在老人的亲人们的哭泣和思念中,苏艺默默地走出房间。
在苏艺自己的府邸里,苏艺一个人坐在书房,书桌前放了一壶盛满美酒的酒壶和一个酒杯。苏艺拿起酒壶往美酒倒入酒杯,酒杯被注满美酒。“哐”一声,苏艺的妻子夏希十分生气地推开书房的门,跑了进来。
“夫君,你听说了嘛?”。
“听说什么?”。苏艺眼睛直直盯着书桌上盛着美酒的酒杯,漫不经心地说道。
“昨天夜里被关押在牢房里的韩夫人已经病死在狱中”。
“是吗,那这个韩夫人可真不幸”。
“夫君,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在听我讲话”,夏希非常不满地看着苏艺。
“我这不是在仔细听你说呢”。苏艺的目光还停留在书桌上盛着美酒的酒杯。
夏希“啪”一下,用手重重拍打书桌,书桌上盛着美酒的酒杯被打翻,酒杯里的美酒全都溢在桌子上。
苏艺抬起头,无奈地看着夏希,“夏希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夫君,你听我说韩夫人可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女人”。
“我倒要听听这位韩夫人是有多了不起,值得你如此称赞她”。
“这韩家是哈伦拉尔城里非常富有的一家,韩夫人的儿子非常不成器,整天惹是生非,还经常动手打骂自己的妻子。屡教不改后,韩夫人一气之下,和自己儿子断绝关系,把自己儿子逐出家门,永远都不许他回来。之后,韩夫人还自己儿媳自由,送儿媳回娘家,让她另嫁他人,重新开始。最后,韩夫人宣布在自己死后,就把家产全部捐出去,捐给贫困的百姓们”。
苏艺轻轻点头,眼睛里投向赞许的目光。“如此,这个韩夫人确实与众不同,也确实很了不起。那她为什么最后死在监狱里”。
“哎,还不是钱作祟。韩夫人的亲戚们一听,韩夫人要把韩家偌大的家产全都捐出去,全都分外眼红,合伙起来去大哥这个留守那里控告韩夫人涉嫌杀她婆婆,还有模有样的拿出一张韩夫人的婆婆生前签过字的遗书作为证据”。
“那你知道遗书上都写了什么?”。
“大哥,说遗书上写着在韩夫人的婆婆过世后,韩家的家产全都由亲戚们继承,韩夫人母子一分一厘也拿不到,真不明白韩夫人的婆婆是怎么想的”。
“那大哥这个哈伦拉尔留守是怎么处理的”。
“大哥一时也没有头绪,就这样拖着,没想到韩夫人就这样不幸去世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夫君出面解决呢”。
苏艺嘴角微微上扬,秀气的眼睛里闪烁异议的光芒,“不,这一切刚刚好”。
冷风吹拂的夜晚,皎洁朦胧的月光透过牢房上的一个小窗户,照射进牢房之中。“砰”,牢房的锁被狱卒一下子打开,苏艺走进牢房,看到牢房的地上坐在一个瘦弱的女人。苏艺一看便知道,这是一个饱受风霜打磨的女人,脸上棱角早已时光抹平,苏艺还注意到女人的脖颈处还有旧伤。虽然身处牢狱之中,女人眼睛里却是一片祥和。一见到苏艺的到来,不慌不忙,吃力地从地上起身,向苏艺恭敬地行礼。
“民女拜见苏艺大人。能劳苏艺大人驾临,是民女的无上荣幸”。
“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韩夫人”。
“在哈伦拉尔城里有能力,还肯来见民女的,并且还是二十多岁年纪的,除了是苏艺大人,还能是谁?”。韩夫人低下头,非常恭敬的说道。
“韩夫人,确实厉害。那你可知道我这次来见你的目的是什么吗?”。
“民女不过区区百姓,怎能知晓苏艺大人您心中所想。难不成,您此次是特意来帮助民女洗刷冤情的”。
“韩夫人,很抱歉,我没法帮助你,我不能与这个时代为敌,我还有未竟的使命再等着我去完成。再说了,看你这一脸平静的模样,似乎是不指望我帮你做什么。你若是真想求我帮你的话,在我刚进来的一刻,你就该跪在地上大呼冤枉了,可你没有。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你心里早就做好了出不去的准备了“。
“那苏艺大人,您是来故事的吗?”。韩夫人抬起头,注视着苏艺。
“但愿这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韩夫人脸上露出哀伤的表情,有些伤痛地说道:“我想他早已把我忘记了吧”。
“看来是个悲伤故事了”。
“时光太久远了,民女都想不起,民女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了”。
”你想到哪里,就从哪里讲好。没有关系,夜还很漫长呢”。苏艺的目光投向牢房上的窗外漆黑的夜空。
韩夫人像是被苏艺的话点醒了,转头朝着牢房上的窗户望去。“那也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就好像现在一样。那时我离寺院的火光越来越远,向着竹林的深处走去,任由黑衣笼罩全身,我越往竹林深处走出,我就越能依稀听到潺潺流水的溪水声,我循着溪水声前行,走了不知多久,终于来到小溪。我涉水走过小溪,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在等着我,他很温柔“。
“韩夫人,你的行为不论是放在哪个时代都是不被原谅的,同时,我也知道这段往事可能是你这一生最绚丽多彩的时光吧”。
“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我想这大概是上天对民女惩罚吧。咳咳”。韩夫人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上流出血,手帕上也全都是暗红色的血。
苏艺伸出手,给韩夫人把脉,表情严肃地说道:“韩夫人,你的时间不多了,恐怕你可能活不过今晚”。
“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话,那民女无意违逆”。
“我们所度过的年岁就好像那一声叹息,你的肉体只是时光,不停流逝的时光。你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不过嘛,也有人曾告诉过我,说真正的勇敢不是报复,而是忍受。韩夫人,我可不可问你一个问题”。
“苏艺大人,您请问”。
“韩夫人,你这一身的伤是不是你已故的丈夫所致的”。
韩夫人点点头,平静地说:“是的”。
“俗话说什么样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我想你已故的丈夫想必也和你儿子一样不学无术吧“。
“苏艺大人,您说的没错。民女的丈夫确实和民女的儿子一样“。
“事无绝对,总会有些意外。最让我感到很意外的是韩夫人你,我曾打听过,很多人都说你婆婆生前都没有善待过你。而在你婆婆死后,你非但没有虐待你儿媳,反而是放你儿媳自由,让她重新开始。韩夫人,你真的很了不起”。
“苏艺大人,您过奖了,民女只是不想再有人在遭受一样的痛苦“。
“说得好,有些人曾历经过地狱,就变得和恶魔一样,然而有些人反而变得愈发善良。韩夫人,可否容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已故的丈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家暴的,是从你一嫁进韩家开始,还是从你生完孩子开始”。
“一嫁进韩家,民女的丈夫就开始对我动手了“。
“韩夫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从你生完孩子后,你已故的丈夫就开始对你变本加厉,你婆婆也不管你的死活“。
“经苏艺大人,您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这孩子不是你丈夫的,所以,他们才会这样对你”。
“是吗,也难怪”。
“韩夫人,你难道不奇怪你和丈夫生活了这么久,为什么没能生下孩子“。
“可能是因为民女的缘故”。
“不,这是因为你丈夫没有生育能力,打从你一嫁进韩府之时,你丈夫和你婆婆就知道你不可能能生下孩子,就算是生下孩子,也肯定不是他们韩家的。所以,他们就把心中的愤怒都发泄到你的身上“。
“这不可能,苏艺大人,你是怎么知道的?”。韩夫人非常不相信地说道。
“这都是经常去你们府上看病的李文忠大夫说的,在你被抓的第一天,李文忠大夫就来监狱,想要见你,只可惜狱卒不让他进。刚刚好这一幕,被我看见,在李文忠大夫临终前,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他说是你婆婆让他保守秘密,谁都不能说,尤其是对你说。李文忠大夫还让我转告你,他很对不起你,让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希望你能原谅他“。
韩夫人低下头,一句话都不说。
“也不知道,韩夫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身强体壮的丈夫竟然会走在你的婆婆的前面”。
“苏艺大人,您的意思是?”。
“对,这件事确实是李文忠大夫所为,他在临终前说过,他有一次为你治病看见你全身遍体鳞伤,知道是你丈夫的所作所为。他也知道长此以往的话,你早晚会被你丈夫活活打死的,就当是为了弥补你。所以,李文忠大夫趁着你丈夫生病之时,在你丈夫的药里加了慢性毒药,提前结束了你丈夫的生命”。
“李大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样做不值得”。 韩夫人的眼眶湿润,脸上的表情非常悲伤。
“不用想也知道,你婆婆肯定会把你丈夫的死算到你的身上,一定会认为是你们母子克死了她的儿子。所以,为了报复了你们母子,她立下遗嘱宁可把家产全都送给亲戚们,也不要留给你们母子。只是,在你婆婆临终前,她突然改了想法。我想大概是她看着韩夫人你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照顾她,感动了她。最终还是决定让你们母子来继承韩家的家产。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我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苏艺大人,您说的都对。民女的婆婆临终前,特意嘱咐我,说千万不要相信那些亲戚们,那些亲戚们一心觊觎我们韩家的家产。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婆婆说中了“。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韩夫人,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我可以帮助你实现。比如说你儿子的事,还是别的事情,只要我能力所及,我都会尽我所能”。
“有劳苏艺大人您费心了,民女儿子以后的生活就由自己决定吧,就不劳苏艺大人您了。只希望您能在我死后,不要把我和我丈夫合葬在一起,希望您把我葬在一个开满向日葵地方。因为他说过他喜欢向日葵,死后也要葬在开满向日葵的地方”。
“既然提到了向日葵,韩夫人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吗?”。
“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范夫人一脸期待地问道
“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苏艺笑着回答道。
在苏艺府邸的书房里,苏艺一个人坐在书桌。苏艺端起酒壶往酒杯里倒满美酒,就在这时,书房里响起剧烈震动,仿佛发生地震一般。苏艺平静地端起酒杯,把酒杯的美酒一饮而尽。
震动渐渐结束,苏艺从座位上起身,脸上洋溢着自信满满的笑容,深邃秀气的眼睛里透露出谜一样的光芒。“是时候,该去做个了断了”。说完,苏艺走出书房。
苏艺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里坐着七个年纪与韩夫人相仿的人,一看到苏艺的到来,都纷纷从座位上起身,恭敬地向着苏艺行礼。
苏艺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悠悠地说道:“你们就是韩夫人的亲戚们,对吧?”。
“是,苏艺大人“。为首的是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她走向苏艺的身边,递给苏艺一张有些泛黄的纸,“这是韩夫人的婆婆也就是韩老夫人生前立下的遗嘱,还请苏艺大人您过目”。
苏艺接过纸,看都没看,直接把手里的纸撕碎。“韩老夫人都死了这么久了,你们怎么现在才拿出来”。
“这是因为我们不想看到韩老夫人,她老人家辛辛苦苦一辈子挣来的财产就这么被人无情挥霍。之前没有敢站出来是被韩夫人恐吓,现在看到韩夫人她就这么把韩老夫人一辈子的心血毁了,我们实在是心有不甘,所以,才敢站出来的,控告她”。
“哼”,苏艺冷笑一声,“我看你们是不舍得韩夫人把这么大的家产都捐出去,都想从中分一杯羹吧。韩夫人在临终前说过,说她婆婆在临死让韩夫人继承韩家的家产,这一点也得到已故的李文忠大夫证实。当时韩夫人婆婆去世的时候,李文忠大夫也在场,李文忠大夫还说过,韩夫人婆婆在断气前,还拉着韩夫人的手,小声叮嘱了韩夫人几句”。
一个男人站出来,表情严肃,义正言辞地说了一句,“说不定这李大夫和韩夫人互相勾结,私底下商量好了,共图这韩府的家产。他们两个人说的话,不能算数”。
“你难道不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道理嘛!要是这是你们最后的临终遗言,你们还会这么说吗?”。
苏艺表情严肃,锐利的眼睛里投射出锋利的目光,冷峻地扫视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吓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连忙跪在地上,苏艺这时表情渐缓,“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偌大的家产都捐出去,也确实怪可惜的。我可以把它分给你们,但这就要看你们怎么回报我了”。
为首的女人,她匍匐到苏艺的脚下,哆哆嗦嗦地向苏艺说道:“苏艺大人,我们愿意给您一半的家产,您看着这样行吗?“。
“太多了,我只要十分之一的就好“。
“您当真只要十分之一就可以吗?”。为首的女人有些不相信地说。
“当然,我说话算数,我只要十分之一就可以,剩下的你们平分就行了”。
为首的女人一听,立刻喜出望外。“是,苏艺大人。一切就有劳苏艺大人您了”。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要你如实回答我,我刚才说的究竟是对与不对,还是与不是。不然的话,一切免谈。我们既然同坐一条船上,就该把事情说明白了”。
为首的女人,她跪在地上,艰难地点了点头,说:“是。苏艺大人您说的都对”。
“好”,苏艺轻轻鼓掌,“好,非常好”。
这时哈伦拉尔留守夏晋明突然“碰”一声,推开房门,目露凶光地看着此时跪在地上的众人。
“大哥,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夏晋明对着身后的士兵,大声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所有人统统都抓起来”。
一大群士兵冲进房间里,把跪在地上的众人都抓了起来。为首的女人,恐慌地向着苏艺喊道:“苏艺大人,您想怎么处置我们?”。
“还能怎么处置你们”,苏艺嘴角露出喜悦的微笑,得意地说:“就如同你们怎么想我处置韩夫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