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后,徐玲莉想着新刚老婆的话,感到醍醐灌顶,他们夫妻俩都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那就是武阳本人,真正要征求的是武阳的意愿。武刚回到家后,徐玲莉就和武刚说起新刚老婆的话,武刚也意识到自己一直把大哥忽略了,甚至当初要用母亲的肾的时候都没找大哥武阳商量一下,何况他是长兄呢,母亲还是两个人的母亲啊。武刚才意识到他最初就该有事都该和大哥商量才对,他想这实在是自己的不对啊,这会让大哥感到自己眼里没有他的。武刚想,还是给大哥打个电话吧,不管他愿不愿意,都该给他说说自己的情况,就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也要把这个家托付给他照顾,还能指望谁呢。
再说因为李翠芬的反对,徐玲莉对武阳不再抱多大希望,她开始考虑以后可能出现的情况,怎么办?是让武刚就这么拖下去,把自己变成寡妇,还是在武刚最需要他的时候狠心离开他避免变成寡妇,难道就没有其他出路了吗?徐玲莉感觉她情愿和武刚一起去死,没有武刚,活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想到一起去死时,徐玲莉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我的肾!我的肾!为什么没有想到我自己的肾呢,真是傻瓜!徐玲莉马上激动起来,虽然不知道上帝会不会让自己救丈夫,可毕竟又一次让她心里燃起了希望。她在想,配型如果能成功最好,如果不能成功,就通过媒体找肾源,她可以捐给别人,别人再供给武刚肾,这样想着,让徐玲莉很兴奋。武刚决定给大哥武阳打电话,拨通电话,那边嘟嘟地想着,武刚突然想到,有多久没给大哥打电话了?
人心总是那么容易柔软,特别是面对亲人。武阳看到武刚的号码,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号码,熟悉是因为他对母亲和弟弟的号码是不要记的,熟记于心,说是陌生,他们虽然是世界上最亲的三个人却很少联系,小时候的相依为命,娘仨酸甜苦辣涌上心头,人为什么要长大,长大的心就越来越远了。他对弟弟有些恨铁不成刚,自己的幼稚和无知造成自己走了很多的弯路,吃了很多的苦,他很后悔没有好好上学,虽然家里条件不好,可死撑活挨把大学上完还是可以的。他很羡慕那些和他同龄的大学毕业生,虽然同样是给老板打工,武阳这样的人被称为民工,而那些科班毕业的人被称为白领,这倒还是次要的,他们坐着办公室,冬有暖气,夏有空调,衣衫洁净,轻轻松松就拿着他们好几倍的工资。这时,武阳才明白为什么以前老师们会对不学习的同学摇头叹息,总觉得他们势利,就喜欢成绩好的同学,蔑视差生,现在他明白了老师们的痛惜。曾经他也把这种痛惜放在弟弟身上,面对弟弟的早恋,他苦口婆心地劝说,痛心疾首地训斥甚至拳脚相交,可都阻止不了弟弟的不思学习,反而兄弟心生罅隙,弟媳对他爱理不理。武阳生气了,失望了,灰心了,只能叹息,什么神归什么位,瞎操什么心呢,也就日渐无语了。看着武刚的电话号码,武阳心里曾经对于弟弟的种种不满就像天空的云烟一样渐渐淡去了,他接通了电话,只听耳边传来武刚的声音:“俺哥……”就没有声音了。“武刚,”武阳一直这样叫弟弟,从来都是叫名字,“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武刚听出来了,大哥知道自己生病了,可不知怎么开口好,原本想让母亲给自己换肾时都没有找大哥商量一下,现在怎么和大哥说呢?既然电话已经打了,武刚就硬着头皮说下去了:“我原来计划让俺妈给我一个肾,可检查了,结果不能用。我想也没有办法了,就给你打个电话,以后我要是不在了,还得你来受累,多照顾他们。”武刚没有提让哥给他换肾的事,哥和母亲毕竟不一样,在母亲面前他可以无限索取,可以像个无赖,可在哥面前,哥未必买他的账。现在他不想这样了,听天由命吧,老天爷有时就是这样的,你越是渴望的事情,他就越容易和你开玩笑,越是容易被捉弄。“你在哪个医院哪个医生接诊的?”武阳问,武刚告诉了他。“哦,是这样,我知道了。”武阳就把电话挂掉了,武刚的耳边想起嘟嘟声,知道大哥的电话挂了,拿着手机放在耳边愣了半天,不知所措。
挂了电话的武阳心情特别糟糕,甚至抓狂,他此时才明白,一切都无足轻重,只有亲人能健健康康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以前对弟弟的怨恨都无影无踪了。这使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如果有爸爸,这个世界就会多出很多的美好的回忆来,自己的童年就会多出许多的笑声来。现在如果没有了武阳,两个孩子就会失去父亲,母亲就会再一次承受残酷的失去亲人的痛苦折磨。武阳想到自己,自己以后的心里也是永远无法愈合的痛。他想到了自己的肾,他明白弟弟的意图,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对他的依赖一样,他总是让着他。可他需要考虑,因为他不再属于他自己一个人,这让他没法一下子就给武刚一个答案。特别是李翠芬,他至少要和她商量,她可能会不同意,但会努力说服她,这是对妻子最起码的尊重,武阳最了解妻子是个非常敏感的人,村人的态度和眼光常常让她很受伤,武阳给予她的理解和关心让李翠芬不在乎别人的冷暖。武阳虽然是个民工,可武阳毕竟上过高中,知道换肾的风险很大,很多事情需要考虑周全。晚上,武阳给老板请了一个月的假,准备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