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知道她在等他。

那家饭店的规模不算太大，是一个旧院子改建的，属于农家大院的那种。进了大门是一个小型的停车场，周围是一片片规整的菜地。大厅里有几十张桌子，再往里是一溜儿雅间。

这个时间，大厅的每张桌子都是高朋满座，男男女女，抽烟喝酒，吃着烙馍卷饼和小凹馍，大声说着什么，或咯咯咯的一阵大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精和烟草的气味，间或有女人的香水味飘荡过来。他和乔沥之所以选在这里见面，是俩人都觉得不会碰到熟人或者是小区的邻居。

像往常一样，他知道乔沥一定坐在靠里的一张桌子等着他，并且向这边张望着。她很聪明，跟她在一起，她好像总能摸透你的心思。你想说什么或者心里在想着什么，她好像都知道。这是一种非常不自在的感觉，尤其是你约会迟到了，她盯着你往里走的时候。

但是今天不一样，他下午去弄了头发，皮鞋也擦得亮亮的，还穿上了那件JEEP上衣。他高高的个子，白净的皮肤，眼睛虽然不大，却也炯炯有神，鼻子直挺，嘴唇有棱有角。

“无论如何也不能露怯。” 他心里想。其实心里有点打鼓。

他看见她了。她的胳膊肘放在她桌子上，头枕着手，手指微微张开，好像随时要去拢一拢瀑布一般垂下的头发。面前则放了一杯喝了一半的啤酒。

她也看见他了。但是她保持着那种姿势没有动，没有微笑也没有挥手致意，只是用手摩挲着头发，目视他穿过人群，来到她跟前。她示意他坐下。他发现她脸色似乎有点苍白。

“来晚了。” 他说 “对不起。”

“没事。” 她的头还靠在手上，侧脸对着他，面无表情。

“本来下班就可以来了，可刘总说明天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非要加班准备材料。这不，我迟到了。对不起。”

她忽然噗嗤笑了：“坐吧，其实我并不在乎你迟到。”

她一笑，他反而心里有点不自在。“你喝啤酒？今天咱们来点白酒怎么样？”

她看了看面前的杯子，点了点头。

他叫来服务员，叫了一瓶本地的地瓜烧。服务员离开去拿酒了，他们两个双目相视，谁都没有说话。李维只是在嘴角露出一点苦笑。

酒来了，他给两人都倒上。他端起杯，向她跟前凑了凑：“今天怎么样？”

“老样子。”  她说  “他回来了。每到周末他都回来。一回来就是喝酒。”

每次乔沥说到她丈夫，李维都觉得别扭。他感觉从心底里有一股无名火悄悄的涌出来，脸有点发烫。乔沥没有察觉，她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杯子。“我给他买了两件啤酒，弄了几个菜，他喝了不少。”

“我出门的时候，他问我去哪里。我说是参加一个同学聚会。”

她突然停下来，盯着李维， “你说傻不傻呀。”

“什么傻不傻？” 其实李维并没有仔细在听她说什么。他的思绪早已飞到了一个公寓里，乔沥做好饭，和她的男人坐在餐桌上一起用餐，那男的喝着啤酒，瞧着乔沥，眉飞色舞的对她说着什么。他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

“什么意思？傻？”

“咱们俩人的事情。” 她细眯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颇为迷离，他看出她此刻有些淡淡的忧伤和无奈，楚楚可怜。“我想好了，咱们得分手，你走吧。”

“什么？不行。你知道我做不到。”李维说。

他探身摸到她的手，并紧紧地抓在手里。可能是用力过大，她轻轻的叫了一声。邻桌传来了一片嘘声。他扭脸看看，一个红脸汉子和一个涂着红嘴唇的女子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分手？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你在一起，无论去哪里都行。我有手艺，去哪里我都可以养活你，使你过上好日子。要不，我们离开这里。我们换一个地方生活，谁也不知道。”

她的手在他的手里使劲儿挣脱着，他轻轻的松开了。“李维，不可能。我告诉过你，我不会离开他的。要是跟你走了，那算什么？”

“可我喜欢你。”

“我不能那么做。他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她狠狠地摇了摇头。

“可我呢，我算什么？” 他有点气恼。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吵架了。每次都弄得双方很不愉快。

乔沥直直的看着他，“很简单，你走人。咱们分手。”她的手从桌子上轻轻滑落，自然的搭在腿上。她的脸上似乎有点胜利的表情。“听我说，找一个爱你的姑娘，远走高飞，成双成对，好好过日子。”

他俩互相对望着，好久都没有说一句话。她向后斜躺着，椅子后面是刚刚粉刷的墙面。她微蹙眉头，胜利的表情逐渐消失，慢慢的变成了一种冷漠和绝望，脸上挂满了泪水。

邻桌的人却不消停。“嘘，你知道吗？追女孩我可有一手。你得有耐心，而且要穷追猛打，”  那个红脸汉子站立不稳，手一挥 ：“到最后一举拿下。”

“哇。我靠。”  身穿浅粉色衣服的姑娘，一边拍手叫好，一边狠狠地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差一点就摔倒了，右手紧紧的抓住了那红脸男人的胳膊。

“瞧人家多幸福。”乔沥瞅着李维。

“我们也可以呀。我们可以比他们更幸福，只要你跟我。”

她摇摇头。然后慢腾腾的打开手包，从里边找出手机，点开递了过来。“微信里有条消息你看看。”

他拿过她的手机，里边的标题是  “小三酒后杀死情人，酒醒后跳楼自尽”  ，故事并不复杂，情节也算平淡。但是李维维的心却提了起来，嘴角轻轻的抽搐了一下。他看了一眼乔沥。她却稍稍低下头，眼睛盯着两人之间的地下。

他往前凑了凑，几乎挨着她的头。“从哪里找到的消息，叫我看这个是啥意思？”

她没有回答。

“你说她不应该去杀他？”

沉默。

但是李维明显感觉她的呼吸加快了。从她的深V的胸前，他能够清楚的看到那两个雪白的球体随她的呼吸轻轻颤动。如果在平时，他可能会贪婪的看着它，随着它的伸缩运动而心旌荡漾，但是今天没有感觉。或者还停留在小三杀人的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