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吃不了苦,实在是受不得气!”蓝姐第一次和魏玉仪说这话时,魏玉仪刚来三和。
那天,魏玉仪一早来海信门口,碰到有人招人干活:“身份证交上来,我要拿去复印,九点半在这里,我带你们过去。”
“都十一点了,中介怎么还不见人?”魏玉仪和几个一起交了身份证的人焦躁不安起来。
“会不会,遇到了骗子?”有人终于说出了大家最不希望的可能。
许多人刚来三和都是遇到了黑中介,身份证被骗了,没了退路,先要活下去,于是开始找日结的工作。
日结的好处就是不用看人脸色,干一天,活三天,不乐意随时走人,自由自在的生活,温水煮青蛙,堕落就难免。
魏玉仪刚丢了身份证,愤怒、沮丧,一边干日结工作,一边还在内心深处挣扎,对自己还有些许幻想。
听到蓝姐说这句话,魏玉仪熄灭了内心深处幻想的光:“来这里多久?”
“好久了,记不清了。”
“你一直干日结工作?”
“日结!”
蓝姐口中说出这个词,听到的人都笑翻了,没听见的,听了笑的人说原因,也接着笑翻天,那场面如同一个水滴落在湖面,涟漪就一圈圈荡漾开去,波及了整个三和。
后来,魏玉仪得知蓝姐说的日结和自己的日结并不一样,魏玉仪说的日是量词,蓝姐的是动词。
蓝姐是三和的灵与肉,她能和最老最油的司机飙车,也能给初来乍到的温言软语。她最初也是打工,受了委屈,一气之下提了行李走人,到三和闯荡,接着受骗、受气。
“女人不受气,只有靠自己!”蓝姐站在街边哭完了二十几年的眼泪,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然后就在街边一直站到了现在,再没哭过。
不哭的人,见不得别人流眼泪,不是怜悯,主要是心烦。那天魏玉仪就坐在街边掉眼泪,不甘心,又没决心,一副要死不活的怂样。蓝姐就站他旁边,正好看见了,刚好磕完一把金鸽瓜子,随便搭了一句话。
魏玉仪本来想自己哭一会,反正是没人认识,在陌生人中间,也没啥顾及,悄悄掉眼泪,不犯法,也不碍谁。偏偏有人打搅,索性不哭了,云开雾散,抬头看天。
在一片荡漾开的笑声里,魏玉仪看到一个女子,右手提着裙角,迈步跨过台阶下的一滩水渍,将左手里的一把瓜子皮丢进垃圾桶,拍拍手心,甩了一下披肩长发,走过街对面去了。
从那以后,魏玉仪就安下心留在了三和,清蓝水、挂逼面、双喜散烟、网吧通宵打游戏,实在没钱就出来海信门口,找日结工作,干一天活,没找到工作的空隙就远远望几眼蓝姐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