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对于各种道貌岸然人士的假道学进行了无情嘲讽,限于时代背景,却仍有未能突破之处,即作者对于女人贞操所持的观念。
作者很在意这一点,刻意让笔下的女受害者们保持贞洁,仿佛如此以来就从未受到过伤害一样。文殊菩萨为了报一己私仇,指使他的坐骑青毛狮子顶替乌鸡国国王三年之久。等到事情真相大白,乌鸡国王得以和皇后破镜重圆时,孙悟空向文殊菩萨抱怨道:“你虽报了私仇,但只点污了三宫娘娘的身体,坏了多少纲常伦理。”于是菩萨说,不会有这种事,因为他是个骟了的狮子。作者更是派猪八戒上前摸了一把,证明菩萨所言不虚,不曾坏什么“纲常伦理”。
类似的事在从猪八戒身上也能体现出,当年孙悟空在高老庄帮助高老汉,从猪八戒的魔掌中解救出了高翠兰,他问那高老汉:“据他说,虽吃了你些茶饭,却与你们家做活,挣了许多家赀,又未曾伤害你女儿,问你祛他怎的?”这番话的重点无疑是“未曾伤害你女儿”。对此高老汉毫不否认,他说:“长老,虽是不伤风化,但名声不好。”可见,风化不是件小事。
按照高老汉的说法,孙悟空到来前,猪八戒已经给他“整整做了三年女婿”。三年啊,连嫦娥都敢调戏的猪八戒不缺色胆,更不缺力气,居然能克制住冲动,不曾伤害高翠兰。按说,猪八戒是高老汉招来的养老女婿,你情我愿,就算他真的做出了什么“伤害”高翠兰的事,也算不上什么伤害。像猪八戒这么矜持的表现,可能是真爱也说不定。
还有个倒霉蛋赛太岁,他把朱紫国王的夫人掳了去,也霸占了三年(又是三年),居然也不曾对皇后动手动脚。据有个叫张道陵的天师说,“我恐那妖将皇后玷辱,后日难与国王复合,是我将一件旧棕衣变作一件五彩霞裳,进与妖王,教皇后穿了妆新。那皇后穿上即生一身毒刺……”其实朱紫国的恩恩怨怨与这位张道陵天师毫无关系,他不过是三年前路过此地,便以“风化”为由出手管了闲事。
伤了风化的,也不是没有。奎星君化身的黄袍怪跟宝象国的百花羞生了两个孩子,不可能没“伤害”过她。于是作者狠了狠心,借八戒和沙僧之手,把他们的两个孩子从空中摔下,掼成了肉饼。可能因为是妖怪的孩子,所以不需留什么情面。可是奎星君不是什么妖怪,倒是地地道道的神仙。
相比其他古典小说,《西游记》虽然也有说教,但很有可能只是作者在对满嘴仁义道德的行为加以嘲讽。相比之下,罗贯中简直就是个食古不化的老夫子,《三国演义》书中的价值判断非常明显,因为刘备姓刘,所以他是好人,曹操是坏人,为了维护道统,整个把黑白颠倒了过来。其实中国类似刘备这样的遍地都是,曹操一样的真小人却是凤毛麟角。
拒绝道德判断最彻底的是兰陵笑笑生,他在《金瓶梅》刻意加入大量色情描写,仿佛在调戏各种礼教文学,这样做需要很大的勇气,所以他连真名都没留下来,只靠作品挑战着千古流传的一本假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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