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打开门。安雅在低声啜泣。“阿雅,发生什么事了?”他重复问询几次,安雅仍是哭泣不言语。他心里焦灼。母亲前月去世。他们在霍家的处境更加艰难。他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该如何引导这个女孩开始诉说。“她们说我只是霍家爵的女仆,呃呃…”她停顿下需舒缓情绪,“说我是无颜女。可我和傅明珊上周才去过半岛俱乐部玩。啊啊啊……她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听了心里划过淡淡的愁绪。他用手掌松松滑过她的头发,脸上却少表情。“阿雅,这已不是我和你所能解决的问题了。世人的看法我们无法掌握,不是吗?现在,你只要记住,从今以后,你要靠自己争取公平。”他白皙的脸庞此时微微放出一个并不明显的笑容。
他俯下身,轻声细语呢喃:“阿雅,无忧,你还有我。”妹妹听了,泪水流得更凶。他好不容易安抚住她。下楼。和阿雅用过午餐,他们一起去学校。
他找到傅明珊。她正与一个奥莉美妆董事公子说话。她的脸在午后透亮的阳光照耀下那般娇媚,两处小酒窝显现非凡的甜美。她正背对着他。那个富家子先瞧见了他,他的音量突地提升:“明珊,瞧,说曹操曹操到。你的安知不就出现了吗?”她闻声转身,对着安知笑起来,像夏天泥塘里的荷花,教人感受清凉与舒适。他却高兴不起来。
伊哲学院花园喷泉处。
他沉默一段时间。她有些不可耐,发问:“阿知,怎么了?找我有什么缘故?你平日里可不主动联系我。”她轻轻抱怨起来,“哦,就算是校草的女朋友也没什么特别对待!”他只许自己从容言说:“昨晚你对安雅说过什么?她哭个不停。”
她听了倒一脸轻松,“嗯,昨夜我们一道去皇爵吃饭。途遇霍家少爷。他奚落了你妹妹一番。你也知道,霍家大爷得势的时候,安雅可没少嘲笑过霍家爵。昨晚一次也不过是报复回去吧!我可没对她说什么。”
他听了只不说话。她紧紧挽住他的手臂,笑着提议:“阿知,你要不要考虑让安雅去英国念书?毕竟,现下霍家三爷掌权,霍家爵恐怕不易应付。何况,你妹妹曾与他有不愉快的过往。”
他回应到:“阿雅在国内呆久了。恐她不习惯异域生活。还是让她待在我身边监管为好。这回事还是日后再看吧,”他放慢语速,“且霍家爵亦不是狭隘之人。明珊,你想得太过复杂。”
傅明珊此时收敛笑意,沉下声道:“安知,你实在不了解他的为人。你往日觉着我娇惯脾气。可这位霍家少爷的脾气可不止能用纵肆形容。你妹妹还是谨慎为好。”他不愿与她争辩一个他早有定论之人。他于是转移话题,邀她共进晚餐。
他傍晚驱车前去傅宅。傅家原是浙商,家宅沿袭明清苏式园林样式,进门处引几处流水,小径幽折,草木葱郁,颇富古意。傅家太太傅清岚着一身月色刺绣旗袍,手腕处戴着一只翡翠镯子。她微笑向安知致意,从他身边走过。
安知在一楼客厅等候。女仆南翘活泼起来,问安知:“安少爷是来接二小姐吗?她和我说你要请她到日莲斋吃饭。她可欢喜了,又让才弟替她买件新礼服来。”安知对她讲:“嗯。我和她自幼相识,交往亦深,今日难得阳光充足,宜于外出。”南翘不再说话,安静地做着手头的活。约莫一刻钟,傅明珊款款下楼,她穿着一袭绛色齐膝长裙,脚踏一双白色镶钻细高跟鞋,身姿窈窕。她望向他时,眼眸里亮晶晶的,两颊红润。在她眼中,他英俊挺拔,家世尚好,为人清雅。他于她更是少女的梦幻。
安知抬眼望见楼阶两侧悬挂有一幅欧式油画,画中一位拥有湖蓝色眼睛的异域女郎。傅明珊见他好奇,解释到:“那是我的姑姑,霍氏三夫人,她是奥地利女人所生。其实,我父亲与她并不亲近。毕竟牵连上一辈人的恩怨。”他于是不再多问,将他准备的礼物递送给她。是一支清晨时分采折下来的红色玫瑰。傅明珊亲热地搭着他的手臂,依偎进他的怀中。她对他的挚爱再也明显不过。
日莲斋。都市里的灯火簇拥着这个餐厅,素淡的桌布上轻描墨色山水。中途他去洗手间。在门口处,听到一对男女在争论。
“你不要总是闹着玩,你已是18岁少年。做事却依然考虑不足。你风流花心,还是如母亲所言心性不定也好,最后不还是要对自己负责吗?”女士的声音急促,语气激烈。
很快对方做出回应,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对阿圆的情感是真的。我想我不必掩饰,我就是喜欢他,要求和他在一起。”女士的呼吸遽然转粗,“你.....,你....,简直放纵不羁,我不愿与你再多言语!”一阵刺耳的高跟鞋与地面的摩擦声发出。那位摩登女郎气冲冲地走出,不多理会安知。安知感到甚为尴尬,无意听到他人隐秘,徒增思虑。
霍家爵淡淡看他,琥珀色的眼里尽是漠然,亦有一丝丝揶揄。”安知,你倒来得及时,听到了什么?”霍家爵懒懒靠在门边,双手抱臂,白衬衣,黑色领结,卡其色长裤,一双锃亮发光的漆黑皮鞋。此刻的他,显得陌生疏远。
安知心中涌上一阵阵的焦灼,以及内心深处的无力失望。安知说:“我只是不小心撞见你和你姐姐的争执。我并不打算将这桩秘闻讲于他者。你尽量放心。”霍家爵用手紧了紧领结,开口言道:“哦,是这样吗?那我倒是要放下心咯!”
他逼近安知,低下头,沉沉言语:“却也只是如此吗?不向我道贺庆我寻觅到可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原来,我也高估了你的接纳能力。”安知讥嘲他:“你需要我的祝福吗?一年前,又是谁在霍氏陷我母亲于舆论的漩涡之中?又是谁满腹心机和谋筹?”霍家爵转动一下脖颈,脸色愈冷。他紧盯住安知的眼睛,神色晦暗不明。
他冷冷道:“但愿往后你还有这般豪言,我且看你这志气维持多少时日!”
傅明珊此时出现。她不看安知,脸色苍白,艰难开口说:“爵哥,你也在这边吃饭吗?好巧。早知如此,我们可以一块约出来。”霍家爵笑笑,不说话。安知抓着傅明珊的手直往外走。
傅明珊弯腰,轻抚胸前,感叹到:”霍家人真是难缠。想我母亲那般从容之人都不敢和霍夫人深交。嗯,你了解霍家爵吗?”她不待安知回话,急急说:“这阵子霍少和沈氏小公子的事闹得很大。听说,我姑姑生了大气,要把霍家爵送去奥地利。”她显得很欢乐轻松。
安知神色晦涩,他轻问:“原来是这样!但是,我倒没听过沈氏公子,你见过他吗?”傅明珊摇头,接着道:“我也听闻过他的一些传言。说是制药集团沈氏掌舵人的私生子。近日认回,入了沈氏家谱。其中未必无霍家爵的手笔。”
她突然环住他的腰,高声要他保证:“阿知,你只能和我在一起,你发誓嘛!”他无奈假装叹息,摇头对她说:“真是长不大的丫头。我永远都是你傅氏所有。这总好了吧?”她瓜子俏脸上飞起一朵朵霞云,嗔道:“不浪漫,这种话经常是我逼你说的,好没意趣。”
安知诘问:”你难不成是要和浪漫过日子吗成日里满心的粉色泡泡,一颗永恒的少女心。”傅明珊听了竟咯咯笑了起来,少女清脆的音色像遇风欢悦的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