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吻是如何呼连着另一个吻?一个人又是如何依存着另一个人呢?
若说是超现实,其实也不尽然全是,三森并不是没有在梦中见过这样的场景。梦之为梦,也是现实的一种吧,而那梦里时常有的情景,还有拍摄电影时常有的情景——不知何时已经下起暴雨的街道,街灯浸湿后,惴惴不安地一闪一闪,紧紧靠着砖墙、各怀心事又深情拥吻的恋人们。
要说起来,今夜那么大那么好的月亮,怎么说退却就退却了呢?乌云又是何时笼罩上来的呢?三森迷迷糊糊地想。在梦里,她常是见证着自己与心上的女孩子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历经种种磨难又终成眷属,三森以一个完美导演的身份,站在上帝的视角,亲身出演着各种超现实的梦幻荒唐。这一定是梦吧?不然怎么会说下雨就下雨?这一定是梦吧?不然她怎会......她在做什么?她正紧紧抱着她啊......不止是如此,她们还在......她们还在干什么?......三森刚刚还在想,不知道说点什么来遣散这不可控的尴尬,要说月光吗?要说月色吗?不不不......这怎么行呢?这简直就像是自己尚死皮赖脸的隐晦告白啊。这一定是梦吧?不然的话,月亮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明明已经看不见月亮,还是觉得置身一片皓月银白之中呢?
这一定是梦,如果感觉被明亮的月光笼罩,那是在好久好久以前呀,而有一个瞬间,你独身起伏像冲击海岸的春天的潮水,带着以神奇的速度毁灭自己那种闪电般的年轻的蓝光,一种难以言喻的甘美情愫,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热望与海浪,温柔甜蜜的肉体,突然加剧的风撞击在围住前庭的三面墙壁和石垣上,绿树上晶莹透亮的红色果实,淡绿的嫩叶正随风摇曳,远方钟楼上的钟摆,废墟里生长着的蒲公英花,绘画里的骄矜,甜美的半透明的阳光,渗出的鲜血,灿若繁星,鲤鱼跳跃的声响,神殿般巍然耸立,一切一切超现实的罗曼蒂克的抵抗。后来你就知道了,诗人将之称为“love in dream”。
梦幻般的超现实,因此也无需什么负担,无需什么思考吧?
“跟、跟我回去吧,好不好......?”内田的声音小极了、也浸透了甘蜜,尾音不安地颤抖,这都尚还能理解吧?可是为何那声音、那声音会像是氤在喉咙深处呢......就好像是有人单方面把她的声音咽下去了似的,是谁?!是谁?!梦幻般的超现实,三森一片空白如同幕布的大脑开始天南地北地交织意象,如果是拍电影的话,下一秒的镜头就会切换到巧克力汁挤进玻璃杯,冰激凌球轻轻弹了弹、软柔地沉下去吧?于是三森忽然闹起了孩子气,分外不悦地伸出舌尖重重地舔。
“您......”她好像还想说点什么,却又被吞了下去。
三森不记得她怎么回答她的了,但想必也是没有拒绝的,不然的话,此时此刻又算什么呢?
超现实,好好地跟紧镜头吧,导演!
血液上涌入耳道,突突的声音。她撩起她湿漉漉的长发,跌跌撞撞地往房间里走,又踢倒了什么,摆在门前阶梯上的几盆龙舌兰还是什么的绿植噗噜噗噜地滚落到一旁,瓦片碎裂的声音掩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再听不见。嗯?是该这样,该是这样的吧?甘霖如火,幽露如电,该是鼻尖相抵,该是辗转含吻,舔牙龈,勾起晶亮的唾液。听不明白的耳语。该是淅淅沥沥的雨水滴落在龟裂的土地上,将裂痕寸寸填满,该是根须对地面之下每一滴,每一不成滴的水分的贪婪吮吸。
“三、三森......!”她的声音听起来为何会如此不安呢。
三森混沌着脑袋,又是咔哒一声,大门是被风重重关上,还是被纠缠的二人不管不顾推向身后的?三森并不知道,窗外的暴雨兜也兜不住,顷刻间松缰似的泼了下来,檐下灯盏摇摇晃晃的,像是火光、闪电,像是一切毫无道理的玩笑。身下人还在反抗,三森于是紧扣住她的手腕,抬高、背后、重重摔在墙上。
“唔、啊......三森......”下唇被狠狠咬住,紧接着又是溺毙一般的深吻,还有愈来愈急促、愈来愈痛苦的喘息。哪有什么好说的?现在可不是说话的时候啊。
三森怕是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或者说,并不敢抬头去确认真实或者梦境。是耶非耶?真耶幻耶?指尖扣住内田腰腹间叠法并不算多繁复的蝴蝶结,却只是缓缓地拉扯着,仿佛做着一个冗长的舍不得醒来的美梦。她终于放开内田的唇瓣,一口咬住她细白得看得见浮凸的青色血脉的脖颈,在上面留下忘也忘不掉的绯色印迹,一路的吻徜徉着一路透明的水痕,复而又如千百条银针刺向肌体。拉扯、拉扯,拖拽下含忧带愁、摇曳的漫长而倦怠的时间,胸口白得肆无忌惮,若有若无的薄荷味飞霞一般溅过,是耶非耶?真耶幻耶?幻影比现实更现实,唯有知道那是幻影,所以才能如此平静地咽下一切。朦胧着泪眼低头望去,只见她的腿一直漂亮到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