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怎么做那么一点儿饭?够吃吗?”我望着奶奶锅里刚好够一碗的小米稀饭问。
“我每个月就那么点米,不省着点吃,又不够了。”奶奶无奈的说道。
我望了望放在堂柜上的一只口小身圆的土陶钵,能放三升多米的样子,走近往里面望了一下,目光探向钵底,才看到了米的平面。
奶奶就父亲一个儿子,在父亲三岁的时候,一直在外面谋生的爷爷就去世了。那时,爷爷在一个兵工厂制造枪支,一次工作中,手里的枪支不小心走火失去了自己年轻宝贵的生命。
在父亲的记忆里没有过爷爷的印象。在父亲上面有一个大他十八岁的姐姐。奶奶是一个小脚女人,爷爷走后,奶奶很难养活一家三口的生活。那一年,姑姑就嫁人了。
父亲在奶奶的拉扯下好不容易长大成人,挨饿受冻,几次在父亲饿得奄奄一息的时候,奶奶从野地里挖来野菜才救回父亲的性命。
等到父亲长大一点后,终于可以顶半个劳动力去大队做工了,为她们两个挣到一点工分,分到一点粮食。
父亲一天天长大起来,个头越来越高。因为穷,小学毕业后,父亲就缀学了。为了能多挣一点工分,他在队里干最重的活。
一个偶然的机会,父亲随村里的建筑队来到山西,认识了母亲的一个姑父。父亲勤劳,待人诚恳,又上进好学。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母亲的姑父很赏识父亲的为人和能力。经他的介绍,两人喜结良缘,但前提是父亲要到母亲家做上门女婿。
就这样,父亲来到母亲家成为一家人。之后有了姐姐,我,妹妹和弟弟。
从记事起,奶奶就一直在姑姑家生活,父亲每年回老家探望一次,给奶奶放下一点生活费。
因为父母经常吵架,每次生气,母亲都会任性的大骂:“滚回你老家去!”母亲的任性和父亲的忍让并没有让他们的关系好转。
父亲为了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也为了能在奶奶晚年孝敬奶奶,给她一个栖身之地。父亲用自己辛苦挣回的钱批了一块宅基地,又慢慢一砖一瓦盖起了五间瓦房。
条件就绪后,父亲便想着要接回奶奶了。
在我十岁的时候,经母亲同意,父亲从一百公里外的姑姑家接回了奶奶。
奶奶在新院住,我们在老院住。两个院子大门相对,挨得很近。晚上,母亲派我和姐姐和奶奶睡在一起,陪伴她。
那时奶奶已近80高龄了,不能做什么农田活,只能顾了自己。每餐要我们从灶上端饭给她送去。虽然每次母亲让我们给奶奶端饭,却从没见过她们在一起说话。
时间久了,奶奶觉得这样很不好意思。便开始独立灶具,自己做饭。
父亲用陶土钵从家里给她盛点小米,给她一点土豆和白萝卜,就是她日常主要的粮食。
父亲和母亲关系好时还好,不好时母亲就会限制奶奶的粮食。当父亲去盛米时,母亲会不高兴的说:“怎么这么快就没有了?”
次数多了,父亲也怕母亲的唠叨。因此,奶奶吃饭很节省。因为营养不良,腿浮肿,夜盲,便秘,好几天都不解一次大手,这些症状时常困扰着她。
我看着奶奶的困境很可怜她。那次,我憋在心里很久的同情心终于爆发了,虽然心里也惧怕母亲,但还是鼓起勇气对奶奶说,奶奶,我去给您盛米!
奶奶说,不用,别让你妈妈说你的。
我坚定也说,没事,不怕!
我抱着米钵理直气壮地去了大院。见了母亲,我还是非常委婉的说,妈妈,奶奶的米没有了,给她盛点米。
母亲表情复杂,脸微微发红,憋着气说,你去瓦就是了。
从那以后,我总是鼓起勇气为奶奶盛已近见底的米钵。
每次母亲也都是同样的表情。
我不知道她会想什么?只是觉得我这样做是对的,是我发自内心想去做的。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