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来不是为了记下来,是可以平静得看完就忘记。
1. 我的奶奶生了两男两女,其中就是我爸和我伯父。按照这边的传统习俗,老人是要在儿子家住的,像这样的兄弟俩,应该轮着住。
从我记事以来,奶奶就一直在我家住,我家只有两房,所以我到了初中还是和奶奶睡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
奶奶去伯父家住的日子是可以按年计的,一年也就那么两三天,每次搬回来都说什么那么楼太高了。伯父家六楼,我家四楼。
2.奶奶身体不好,我爸以前是个小医生,懂得一些基本药材,于是我爸就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样子开始辞职在家,也就是我妈在外面工作养家。
每隔几天,伯父就会骑着个破自行车来我家看奶奶,那种中午十二点下班的时间来,带着点奶奶爱吃的鸡翅和糕点。
这时候经常地他老婆会打我家电话,说你伯父是不是去你们那里了?叫他来听电话!还不回来吃饭?
我每次都要撒谎说没有阿~但也不能每次都否认,有时还得说噢他刚刚走。
后来我爸看他实在这样两头奔波辛苦,就把自己的摩托车给他,而那时候我妈上班也是辆破自行车。而他老婆虽然也待在家,每天也是开着摩托车去看自己姐妹自己娘。
3.我爸那时候虽然没自己的收入,也是靠着炒点小股票,但经常的是被套住了,也就是我们一家四人靠的是我妈一个月1200的工资,这一直是包括我的学费和奶奶的医药费。
但其实我妈也没捞着什么好评,一切根本原因说来是我妈是外省人,而家乡这个地方,是很封建瞧不起外省人。
后来一段时间,家里开支实在撑不过去了,我爸寻思着出去挣钱,话题刚提出来,伯父一家极力反对,吓得他那几天连续买了好多吃吃喝喝来我家,劝我爸不要出去工作,说世道艰难,还不如在家好好伺候咱妈。
4.大家对伯父的评价就是大孝子,那么辛苦工作,在一个小工厂当工人,老婆在家,他要养家还要帮着我们家,就算媳妇再刁难也关爱着自己的娘。
5.直到奶奶病重去世,四个儿女走到一起要拿钱出来置办丧事,我爸实在拿不出什么钱,伯父让我爸把股票钱拿出来。我爸说完全套牢了实在拿不出来。他直接甩脸走人。
我小姑说难道这些年你哥给的钱都花完了吗?
我爸一阵吃惊:他什么时候给过我钱?
是的,大家所有人都认为我爸之所以这么安安心心在家照顾奶奶,是有依靠那个大孝子的接济。
其实没有。这十年都没有。除了那点鸡翅和糕点,还有什么?
而我爸也就是保守这个秘密十年,连我妈都误解了他。
6.在处理好奶奶的后事后,奶奶的香炉按道理是要摆放在大儿子家祭拜的。这时候大孝子却不干了,拉着我爸说我知道你很想要这个香炉,那你拿去吧!
所有人都明白,他是怕他老婆。
我爸心软,想着答应,但这时大媳妇在丧事上大闹的事却让大家心里都不舒坦。姑姑也在这边劝着我爸说不要听他瞎指挥。
大孝子后来还请来我们的老长辈,说是主持公道。
大孝子的女儿,我的姐姐,在这时候打电话给姑父,说我爸的不懂事。
这下彻底激怒我爸,我爸说这是我们两个兄弟之间的事,为什么要让别人来看笑话?
是的,老长辈她们就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她们的思想也是依照传统,说理应放在大孝子那里。
7.于是我爸在后面两年的特殊日子都要到他家拜祭奶奶,每次我爸回来都黯然神伤,他说过一句话,让我至今难忘。
他说:兄弟俩,曾经无话不说,现在无话可说。
我的表哥看不下去我爸的自责,告诉了我们,其实那个大孝子在他工作的地方是合资老板,根本不是打工的。
而这些,我们没人知道。
8.现在大家开始调转风头,说还好我妈是外地人,不计较这么多,无怨无悔地照顾婆婆这么些年。
9.姐姐结婚,通知了我们,拿了红包,也没有邀请出席。她生孩子,通知了我们,拿了红包,没有然后。
10.每年清明祭拜奶奶,也是错开,不再见面。
11.只有我爸,提及母亲,提及兄弟时,心心念念。
12.我姐找过我一次谈话,说那是他们大人之间的恩怨,我们小孩子不要因为这个伤感情。
我看着她,想起她和他妈插着腰指着我爸骂的样子,我没有说话,我无话可说。
13.是的,十年结束了,我爸也找了新工作,我觉得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开始了。
如果情真的可以用钱算,那么人这一辈子都算不完。爸爸说一家人平平安安就是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