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星的人(九)

白落落以为范小溪会亲自把自己的洗漱用品送来。

迎来的确是门口的小刚,确切的说,门口的小刚带来的行李箱。然后,小刚也消失了。

白落落浑身每个毛孔都紧张起来。各种暴力镜头在脑海里碰撞。

陆晨把行李箱收好,一会儿我要出去。会有人来照顾你。陆晨去把每一扇窗都换成内倒,窗外开始下雨。有一丝凉意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陆晨又去拿了一床毯子,给白落落递过去盖上。一脸嫌弃的说:摔成这样……你的运动神经真是发达……

喂!你把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讽刺挖苦的吗?白落落气急!

陆晨拿起外套,浅笑离去。

偌大的房间剩下白落落一个人。她这才发现,房间外是偌大一片中式园林。亭台楼阁梅兰竹菊,错落有致的在雨中,白落落的心被狠狠地震了一下。

父亲,父亲母亲一生挚爱园林艺术。自己儿时的家,自己儿时的乐园,就是父亲母亲一砖一瓦的设计和建造。无忧无虑的生活,欢声笑语。院子里还有一个不和谐的沙坑,是父母专门给自己留的一片乐土,那沙子细而白,是父亲从很远很远的海边专门为她运来的……可是,可是我的父亲母亲,你们到底去了哪里?

白落落仿佛堕入一个无尽的黑洞,黑洞里只有一个仓皇的自己……她碰到了身边的手机。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你,在哪里?发送给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陆晨刚刚抵达片场。短信铃声响起。你,在哪里?

我在工作。怎么了?陆晨有些吃惊。白落落怎么了?

你在北京吗?

是的。

你,有想念的人吗?

陆晨想了想,有,想念就去寻找。

可是我找不到。

你试过了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在等他们回来。

如果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

不可能。

为什么现在才开始想念?

一直在想念,只是现在无法控制。

我要开始工作了,晚一点我回复你。

白落落合上手机。大门开了,一位阿姨进来。

你好,白小姐吗?

是的。

我来帮你到卧室,先洗一下换衣服。

白落落听话的被阿姨扶起来,洗漱干净,躺在客房的床上。阿姨出去忙家务,白落落想了想,拨通了眉山寺的电话。

爷爷,我想知道我的爸爸妈妈在哪里。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落落,你终于开口问了。

是的,我知道你们都在瞒着我。爸爸妈妈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在哪里?

他们在监狱。

什么?白落落陡然坐起来,腿一阵撕心的痛。眼泪被扯下来。爷爷,我就知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多年一点音讯都没有。

我会把他们的地址告诉你,也会把这么多年,他们写给你的信寄给你。你应该知道真相了。

挂断电话。白落落泣不成声。监狱,这是什么意思?

许久,白落落被短信声吵醒。

我忙完了,睡了吗?

我的爸爸妈妈在监狱。

陆晨的吃惊程度绝对不亚于白落落。监狱!他以为白落落的父母去世了,或者抛弃了白落落。但是没有想到是在监狱。

陆晨不知道如何回复白落落。默默关上手机。

一个小时后,凌晨三点。陆晨回来。轻轻敲响白落落房间的门。

请进,白落落看到陆晨,懒得理他。

陆晨坐在窗台上,靠着靠垫,他很累。

白落落,给你讲个故事,要听吗?

你不睡觉吗?

你睡得着吗?

白落落摇摇头。

那就听我讲。陆晨调整了一下姿势。

我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我的母亲是一位很有名的歌唱演员。我一直觉得他们很相爱。后来,在我十岁的时候,他们突然离婚了。我不知道原因,但是父亲说,戏子无情。我想大概是母亲提出的。

后来,母亲移民去了美国。我无奈的接受了现实,但是在我心里,我认为,母亲抛弃了我,为了追求父辈们所说的,资本主义腐化生活。于是,在那以后,我没有和母亲有任何联系,母亲从国外回来,带了很多礼物给我,被我丢出门外,父亲把母亲请进家里,我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不出来。

直到有一天,父亲突然问我,如果你的母亲从此在你的生命里消失,你会不会后悔?我突然被吓到。我不接受母亲究竟是为了什么?其实我只是很愤怒,愤怒之后呢?就只剩下思念了。如果一个人的生命迹象从你的生命里完全消失,这种遗憾和痛苦比起愤怒,愤怒又算得了什么呢?而为什么我的母亲会离开我和我的父亲,我的父亲说,是为了爱情。当父亲在婚姻里再也给不了母亲爱情,而母亲却遇到了新的爱情,父亲就给予了她最大的自由。也许这样的母亲不负责任,可是作为女人,她的追求也许没有错。也许,他们都曾努力过,只是,爱情没有了,彼此在一起,才是真的难过。

后来,我一直和我的母亲保持联系,并且,我的母亲也会回国,和我一起度过了尽量能共同度过的时光……而我的父亲,也找到了爱他和他爱的新人,他们都很幸福……

陆晨淡淡的收尾,白落落静静的躺着。

早点休息。明天我会给一些东西你看。

白落落没有回应。闭上眼睛。

陆晨关门离去,白落落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很幸运,自己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故事,这就是老和尚说的机缘巧合吧!

白落落突然想起,老和尚,自己的爷爷。

那一年,自己被老和尚带走。哭的声嘶力竭。她那时才知道,自己有一个爷爷,亲爷爷,是一个老和尚。爷爷为什么出家,她不知道。只是,老和尚在带走白落落的时候,对自己的父母说过一句话,直到你们无愧于自己的子女,我才会把落落带回来。

老和尚把白落落带着云游,日日在各个寺庙听经,那时候的白落落才不到十岁。每天问老和尚,我的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

老和尚只有一句话,牵挂太多,不会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白落落被老和尚带回父母的家,白落落却发现,人去楼空。

从那天起,白落落再也没有问过自己父母的任何消息。老和尚把白落落带回了眉山寺。

有一种人,不是天生会适应环境。而是,能悟透一些道理,能压制自己的情绪。这些情绪可以被压制多久,不知道,除非慢慢化解,白落落的情绪被老和尚用诵经和抄经来慢慢安抚化解。可是,终究有一天,那些残留的东西还是会迸发出来。僧人修行的地方都是人间静境,所谓大隐隐于市,能在人间喧哗之地修成正果的才是心如止水。

白落落来到这京城人间,看到这人间冷暖,自己又如此的与众不同。老和尚预料到了她会如此。也知道,长大了的白落落,该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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