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爱情
郭子长喜欢喝茶,他在家里最喜欢的就是等着水烧开,然后把茶叶倒进去的时候。可是最近他病了,老是止不住的咳嗽。云梦去超市买了几个梨子和一小袋冰糖,然后带回家放在一起煮。她把煮好的梨子递给郭子长,让他吃。郭子长抿着茶,不愿意去接,云梦拍了一下他的手,说:“茶茶茶,是茶重要还是命重要。”郭子长放下茶杯,接过那梨,“当然是命重要。”
他们俩都已经四十多岁了,到现在也没有要孩子,在云梦二十岁的时候,她曾疯狂的想要一个孩子,郭子长却不急,总是说慢慢来,可这一慢慢来,两人都已经四十多了。云梦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去领养过一个孩子,那孩子见到她时就露出天真烂漫的笑,云梦觉得他与她有缘,于是就把他接回来。可是接回来之后,无论云梦如何逗他,他都一直是那张天真烂漫的脸,他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人家说话,咧着嘴笑的时候,口水会顺着嘴角一直流到地上。云梦于是又把他送了回去,从此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动过领养小孩的心思,但她依旧喜欢小孩,她下班骑车回家的时候会特意经过离家很远的幼儿园,她喜欢看着那些小孩子活泼可爱的样子。
郭子长对小孩子并没有多大的热情,他嫌他们累赘。他享受现在的生活,也并不想去做多少改变。他每天都会穿着干净整洁的西装,准时赶到公司,他不需要做太多事,因为他总是习惯于将事情分配给下属去做,而只有在重要的时候,他才会出面。他很受公司里女孩子的喜欢,那些年纪轻轻的姑娘们,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青春的光芒,他看向她们时,她们都会露出羞涩的笑容。
小雅喜欢郭子长,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她喜欢他不小心溅在白衬衫上的咖啡渍,也喜欢他偶尔忘记刮胡子留下的小毛茬。她在大学时并未遇见过这样的男人,现在第一次入职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她第一次这么想要得到一个男人,就像小时候疯狂地要得到一条裙子一样。她偷偷记下了郭子长的电话号码,并且打听到了他的住址。同时,她还知道他有一个妻子,一个四十多岁无法生育的妻子。
小雅在一次下班后缠着郭子长要去他家。她说自己的父亲从云南带回来一包茶叶,并且告诉了她茶叶的泡法,所以她必须得现场泡一次,否则他根本就不会。郭子长带她回了家,他兴致勃勃地去烧水,厨房里传来水流哗哗的声音。小雅仔细打量着着略显简陋的房子,心中对郭子长更加仰慕,她想不到一个如此有钱的男人,生活竟如此简朴。郭子长烧完水回来,然后就拿着那包茶叶仔细观察起来,他拿起一片茶叶,然后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好茶,好茶啊。”小雅嘻嘻笑道:“这可是我父亲特意从云南带回来的茶。”
她在客厅里坐了许久,却并没有看到那个女人,她本以为她一进来就能看到她,但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出现。她走到阳台,看挂在那里的衣服,那上面有郭子长的,也有那个女人的。那个女人的衣服是典型中年妇女才会喜欢的类型,土气的颜色配着毫无美感的轮廓。她往楼下看,下面来往的人行色匆匆,或许是下班之后,思家心切。她注意到门口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女人,她靠着粗糙的树干望着远方,然后又转过脸,看向自己这边的阳台。她们目光对视,但是谁都没有看清彼此,忽然,郭子长叫了她一声,她于是转身走开了。
云梦从下班的地方回来,一如往常地把自行车骑进小区。她看见了郭子长的车,准备去叫他,可是她还没跟上去,郭子长的车就停了下来,然后从里面下来一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人。她用脚停住车,然后像做了亏心事一般骑车走开了。她把车停在一个角落,然后躲在一棵树的阴影下。过了不久,她看见自家的阳台站着一个女人,她们彼此看了对方几秒,然后阳台上的女人就回去了。又过了一会儿,从那栋楼下来一个女人,云梦认出那就是从丈夫车上下来的女人。她穿着高跟鞋,愤怒地踩着步子向自己走过来,云梦看见她漂亮的眼睛里,有泪水的光芒。可是她却并不是朝着自己走来,她略过自己,径直走出了小区大门。云梦闻到她经过自己时刺激的香水的味道,她一瞬间觉得自己渺小得宛如尘埃。
她回到了家。郭子长正在对着一包茶叶仔细研究。她走过去,问:“你又是从哪里搞来的茶叶?”郭子长说道:“是公司的人送来的,怎么,你下楼时没看见她吗?”云梦说看见了,但是她并不认识自己,于是就没有打招呼。郭子长看着那包茶叶,自言自语道:“这茶有什么特殊的泡法吗,她说自己会泡但是却根本不会嘛。”云梦走进了厨房,然后把今天早上煮的梨端了出来,“你得吃梨。”郭子长摆摆手,说:“等会儿。”过了一会儿,他觉察到头上的目光一直未曾移开,他抬起头,看见云梦眼里的坚决。他纳闷着说:“你今天怎么这样严厉。”一边说着他一边接过了那梨。云梦走到郭子长旁边,然后坐了下来,她把头埋在郭子长的怀里,眼睛里渗出了泪,滚烫的眼泪透过郭子长的衬衫,触碰到他的肌肤。郭子长感受到怀里的异常,他抱起云梦的头,奇怪地问:“你怎么哭了?是因为我不好好吃你的梨吗?你看,我不在吃吗?”云梦看见郭子长被梨子撑大的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她又一下扑进了郭子长怀里,两个人抱在一起,仿佛时间就此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