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柬埔寨时间凌晨一点,旁边的媛轻微地打起来了鼾,我带上耳机,耳边传来《吸血鬼日记》里的背景音乐《walking blind》,躺在酒店的床上编辑下这些文字。因为害怕太快忘记,又害怕想起时不够真切。
亚瑟陪我步行回酒店,酒店楼下有人在休息区弹唱,我们一进去,主唱隔着老远拉长语调问亚瑟,来自哪里,亚瑟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A。主唱即兴唱了一首以A国名称为主词的串烧送给亚瑟。
音乐太吵闹,亚瑟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像是为了掩饰他的不安,他拿出手机,给我看他这几天在柬埔寨的见闻。
亚瑟来自A国,目前在B国读哲学硕士,临提交毕业论文前计划了这趟旅行。明天早上他将去往他的下一站泰国,我也将离开柬埔寨,去往越南。
那是我和朋友到柬埔寨的第一天,我穿着及脚踝的森系长裙,外面套着长袖外套,打着一把太阳伞。刚从酒店走出没多久,亚瑟腼腆地笑着从对面马路走过来打招呼。他问我热不热,我说有点,但是为了防晒可以忍受,他笑的很开心。
他问:Are you Chinese?
我回:Yes,where are you from?
就这样,我们一路沿着暹粒河,边走边聊。谈到香港问题,谈到他的学校,谈到中国的食物......我与朋友原本想步行去市区吃饭,最后因为聊的太投机,亚瑟跟着我们一起进了餐厅。我与朋友对面坐着吃饭,他坐在我旁边与我聊天。
亚瑟略带A国口音的英语经常让我对某个他说的单词云里雾里,他总是不厌其烦,拿出手机,给我找单词的意思。他对中国的传统文化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他给我看一张照片,是华裔餐馆内供奉的财神爷,他问它的英文名,问它的起源。我尽可能地用我有限的英语向他解释。
临走前亚瑟想留下联系方式,我说他可以下载微信,他试了很久,但是没有成功。最后他提议我下了他常用的WhatsApp,我告诉他当我回到中国,这个用柬埔寨号码注册的账号便不再有用。他说他会试着下载微信。因为与他说了太多的话,我对媛说腮帮有点酸疼。
第二天凌晨四点,在巴肯山等日出的我,试着给亚瑟发了条消息,猜他应该还在睡觉。没想到他没过多久便回复: I hope I am with you now.
那天我去了圣剑寺,巴肯山,小吴哥,精疲力尽。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为了消除疲惫,我与媛便决定在酒店休息一天。
晚上与亚瑟约了见面。我在第一天吃过的路边摊点了一份饭,帮朋友打包了一份她喜欢的炒面。边等着亚瑟。
他在桥头四处张望,亚麻色的头发绑成一个小辫子,穿着一件本地常见的黑白印花衬衫,一条藏青色的棉麻裤子,他告诉我这是他在柬埔寨买的,问我看起来怎么样,我说看起来很自由。与第一天看见的穿格子衬衫,戴棒球帽的他,有一点点不一样。当然后面这句我没说出来。
我们互相询问这两天的行程。又是我在吃饭,暹粒河在身后缓缓流淌,他坐在我旁边等着的情景。因为顾着与他说话,饭也忘记吃几口,他一脸抱歉地说让我先吃饭,他很抱歉打扰我吃饭,我说没关系,我已经吃好了。
我将朋友那份炒面刚想放进手提袋里,准备起身,亚瑟立刻伸手接住,示意我袋子里面有油漏出来,老板拿来了一个新袋子,亚瑟将它小心包好。
亚瑟指着桌上的筷子,问我可不可以教他怎么使用,我示范了几次,他也没学会,最后变成了他用他的方式与我用筷子较量,比较谁的方法夹起来的菜更多。当他发现我夹起没他多时,便笑的像一个小孩子。
这次,是他陪着我,沿着暹粒河,走回酒店。一路上沿河两岸,都有高高直直的不知名的大树,树下偶尔有石椅,我们走累了便会面对暹粒河,坐下休息。
我说你浅蓝色的眼睛很好看,我好羡慕。他说不要羡慕,你棕色的眼睛足够好看。
亚瑟说他不喜欢花很长时间追电视剧,但是有很喜欢的电影,说他喜欢印度电影里面强烈的家庭感。喜欢可以通过自己努力取得成绩的运动,像游泳,排球,不喜欢需要争抢的运动。旅行偏爱安静的自然风光,可以听见内心的声音,太热闹的场景容易忘记自己...我暗自讶于他与自己的相似。
主唱越唱越high ,音乐越来越吵闹。我从桌子对面往前探了探,问亚瑟明天早上要去曼谷,是不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他说如果我同意的话,他可以早点回去。我们在院子门口告别,他把手上提的袋子放在地上,走近与我拥抱,他说我要记得他。我说我会想念你。
我们彼此都知道,这一别,再次见面将不知是在何时何地。我将头埋进他怀里,他弯下腰,将我抱的更紧,将他的脸贴近我的脖子,很久很久...
我向他摇手,他一边后退一边望着我,过了一会他转过身去,我目送着他,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回头。
他回头,一次,两次,三次
我跑向他
他向我走来
我们拥吻彼此
旁边依旧是涓涓流淌的暹粒河,不远处的狗叫声,偶尔懒懒地传来。
媛在旁边翻了个身,呓语了几句。我捏了捏她的被角,关了手机,闭上眼睛,任眼泪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