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很唠叨:“该吃饭了”“怎么还不起床?”“作业写完没?”“房间怎么这么乱?”
你还管东管西的:“出去玩?和谁?去哪儿?去做什么”“作业写完才能看电视”“赶紧去睡觉,明天别迟到”
你也很土,洗完脸永远只用“大宝”,头发编成缏子盘在脑后,讲话也是一口的地方口音,连普通话都不会说,
最怕和你一起逛街,总是要问人家打不打折,有没有活动,走一整天都没买多少东西,还总舍不得打车。
你还很笨,不认识多少字,连手机都不会用,随身带个小本本记着一串的号码,标识着大概只有你自己才清楚的“涂鸦”。
你也很固执,某天也不知道找谁写了我们的名字,歪歪扭扭的似画画般模仿着,连下笔顺序都是错的,还一直拉着我叫我帮你看看写对了没。
你是一个母亲,一个妻子,没有自我……就好像你存在的意义,都只是为了我们。
这是十年前的你,在我部分记忆中的样子。
曾以为自己会记下的,应当是些在人生“重要时刻”时你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真正时常想到的,却是你的唠叨,你的管东管西,你的老土,你的笨拙与固执,是所有与你有关的“不那么重要的”生活点滴。
你的坚强和隐忍,在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让你吃了不少苦吧……明明手都拽紧被子了,嘴上还要安慰着别人说真的不疼;明明刚出院很虚弱,还要固执的爬起来,去做别人喜欢吃的菜;明明自己经常半夜悄悄哭肿眼,还假装轻松的陪着别人演戏,坚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回忆有时会让人坚强,因为它证明了那些过往曾真实存在过,那过往中的美好足以在黑暗的夜里给人力量,让人鼓足勇气继续向前。
回忆有时又让人很累,因为它总是像个不定时炸弹,在生活的某个时刻,被某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引爆,然后许许多多的记忆片段会如同一波又一波汹涌的潮水那样,侵吞一个人的理智和情绪,让其忘记所有的当下,沉溺在过往中久久无法挣脱……
每当我试着透过回忆去更多的了解你,试着去体会当时你的感受时,却又发现自己对你一无所知,我不知道你的基本喜好,因为你从不提及自己;我也不知道你的真实的性格,因为你从未在我们面前发过脾气;我更不知道你是否有过自己的追求,因为你只关心我们的未来;这种一无所知让我替你不值,让我心痛,更让我后悔没能说自己真正想说的,做自己真正想做的……
也曾幻想过如果有时光机器,哪怕只是如电影《人工智能》里那样维持仅仅一天而已,我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才不会再留遗憾?
多想再听你在我耳边不停唠叨,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一把抱住你撒娇,因为我知道你就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也想在被追求时先问问你的意见,询问年轻时的你和父亲,是怎么相知相遇相守的,去听听你对婚姻和家庭的看法。
还想带你逛遍所有商场,喜欢了就给你买,你要是舍不得我就悄悄的买下,再告诉你这是不能退货,必须留着的。
想带你去吃遍所有好吃的,但我知道你肯定会说外面的饭菜不干净,那也没关系,我可以陪你去买菜,给你拎包打杂,偷学你的厨房小技巧,然后给你做出一桌子好吃的。
还想带你去旅行,去亲眼看看我的大学,去看看武汉热不热,西安大不大,没去过没关系,不识字也没关系,有我在呢~走累了也没关系,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或者我可以牵着你,就像小时候你牵着我那样,我们慢慢的往前走~
如果再有多的那么一天,其实去哪儿一点也不重要,做些什么也不重要,只要你在,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哪怕我们就只是像以前那样,你看着电视,我枕着你的腿聊聊天,也就够了~那样,我就能把你的长相看清楚些,然后再看清楚些,把你的声音,你的笑容,你手指的温度,甚至你的皱纹,你的一切一切都在大脑里存档,成为不会消退的永久性记忆……
如果?
如果……
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有再也回不去。
这“回不去”,或许才是“如果”真正的含义吧,
有些号码,永远留存也不敢拨出,
有些地方,近在咫尺也无力踏入,
有些味道,万般尝试也没法复制,
有些如果,终究只是自欺欺人的假设,
就像明明有这么多我想为你去做的事情,
而我却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