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渡口|没有刀光剑影,看小小渡口的温情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

时值二月初春,黄河北岸的风陵渡口扰攘一片,驴鸣马嘶,夹着人声车声。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黄河近酒家。

风陵渡上虽有几家客店,但北来行旅源源不绝,不到半天,早已住得满了,后来的客商再也无处可以住宿。镇上最大的一家客店叫作“安渡老店”,取的是平安过渡的彩头。这家客店客舍宽大,找不到客店的商客便都涌来了,偌大的安渡老店宛若小江湖。

掌柜安排无地安置的余下的二十来人在大堂上围坐,店伙搬开桌椅,在堂上生了一堆大火。他们姐弟妹三人没有房间可以住宿,只好和大伙儿围坐在火堆旁,听着门外风声呼呼,一时都无睡意。

那一晚的安渡老店,围坐在火堆旁的人们来自天南地北,浑然没有“莫谈国事”的顾虑,他们谈及“襄阳围城”之急,说到“临安轶闻”,讲起了郭靖、黄蓉夫妇,聊起了“神雕侠”,撩起了她的心。

围坐火堆聊着天,乐拔金簪换酒钱。

听得尽兴,她便要请众人喝酒,又叫道:“店小二,再打十斤酒,切二十斤牛肉,我姊姊请众位伯伯叔叔喝酒,驱驱寒气。”

明明是初涉江湖,她却表现得像闯荡江湖良久的豪气英雄。

姐姐不愿请客,她就从头上拔下一枚金钗,递给店小二,说道:“这是真金的钗儿,值得十几两银子罢。你拿去给我换了。再打十斤酒,切二十斤羊肉。”

姐姐怼她,问回到襄阳时,娘问起来时怎么交代?那少女伸伸舌头,笑道:“我说在道上掉了,找来找去找不到?”

好一个“找来找去找不到”啊!

那少女伸筷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口中吃了。说道:“吃也吃过了,难道还能退么?各位请啊,不用客气。”

那一晚,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闹剧。那一晚,没有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客套。那一晚,更像是一群说书人与听书人的视听盛宴。

我多么希望喝酒的时候旁边有个人深情地看着我,温柔地说:少喝点,伤身体。现实中,却总是有些个家伙在旁边吼:养鱼啊!倒满!

那一晚,她听各人说起“神雕侠”如何救王惟忠子裔、诛陈大方、审丁大全、赎宋五等种种豪侠义举,不由得悠然神往,听姐姐说自己幼时曾得他抱过,更是心中火热,恨不得马上见“神雕侠”一面。

那一年(1259年),她十六岁,还不懂“见色起意”。

那少女问道:“甚么见色起意?”火堆旁围坐的众人中倒有一半人笑了起来。

那美貌少妇愠道:“二妹,你不懂便别瞎说,大姑娘家,这不教人笑话吗?”

那少女咕哝道:“我不懂才问啊,懂了还问甚么?”

这美貌少妇是郭芙,那少女便是妹妹郭襄。

又是一年(1283年),郭襄四十岁,大彻大悟,出家为尼,创立峨嵋。她给一名弟子取名“风陵”,风陵师太便是灭绝师太的师父。

我宁愿相信,她已经放下对“神雕侠”的感情,只是忘不了那一晚在风陵渡口的听书经历。

我不愿相信,她“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生”。

我听说,爱到深处无怨尤。

你说杨过误了她终身,那何足道、张君宝呢?又是谁误了他们终身?都说她是昆仑三圣一生都在寻找的姑娘;武当的开山祖师听说她出家的消息,终于也做了道士。

爱无怨尤。终南山古墓长闭,万花坳花落无声,绝情谷空山寂寂,风陵渡凝月冥冥。

我选择相信,那一晚的风陵渡口,我有故事你有酒,没有刀光剑影,只有脉脉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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