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让我想想啊，该怎么说呢？白那天晚上一直在缠着老板，让老板给他讲讲那些以前的故事，因为白觉得，这老板这么豪爽，年轻的时候肯定有着不少的故事。事情好像也就是在那么几分钟之内发生的。有一帮小混混来到这里吃串，还有喝酒。

“嘭！”

“一声巨响把我吸引了过去，我们转过去一看，就只看到了那群小混混在殴打着一个人，我心中的那种义气感中二的天赋一上来就挡不住了，我没等老板说什么，举着酒瓶猛地一砸，用锋利的一角指着他们，

‘都特么别打了！’

结果……”

白苦笑着摇了摇头，扶着额头无可奈何地说：“中二病还真是一种病啊。可想而知，我和那被殴打的小哥，一起被揍了半个小时，当然，大排档也被砸了。最后老板急了，把厨房里的煤气瓶拖了出来，叫嚣着要死一起死！他们才就那么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前我特么还被踹了一脚。”

“那天晚上，我脸上的血简直就是不要命一样地流着，小龙发着抖地给我悟着。老板要把我送到医院去，我拒绝了，因为太丢脸了。那小哥倒是没什么，还给我递了一根烟。我抽了一口，被呛得……那个苦啊。”说着，白咧了咧嘴，好像那种苦味到现在还在他嘴里似的。“也就是我躺在地上的时候，小龙终于开口了，他哭着叫我不要死。我是那么容易死的人么？”

“凌晨三四点的城市，是很安静的。除了那一阵阵风声，啥也听不见，街道倒是还有几家通宵的商店网吧什么的开着，但灯光也是昏昏沉沉的。老板从里屋抓来了一件外套给我盖上，我就那么一直躺在原地，其实凌晨的时候也挺好，没什么人，你爱躺哪躺哪，没人嫌你挡路。老板也真是个好人啊，我这么给他搞事情，他也没说我什么，只是默默地收拾着那些被打坏的东西，喃喃道，明天又要去重新换了，小龙在那里打下手。老板还安慰我说，这附近就是这样子的，你不搞事，待会他们喝多了也照样搞事情，还是要坏的。他指的是那些桌椅什么的。”

我也开始想，我这么弱，要是就这么去到目的地，我有什么资格去找她？我拿什么去守护她？所以，我决定去闯一闯，再去找她。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了白那已经握紧了的拳头。白和我说了很多东西，直到最后我睡着了，他还是继续叨叨个不停。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坐在书桌前就睡着了，走到走廊的时候只看到了那有些发白的火红色天空，白早就走了，他应该是去继续他的故事了吧。那我呢？

突然，我有些感慨，虽然是我把白叫到了这个世界上来，但是，现在他所经历的一些事情，连我都开始有些难以控制了，白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在那一个被狠狠打倒在地上的晚上，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虽然他说的是那么的风轻云淡的，但我还是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安，在操场的时候，我还能够一眼看出了白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渐渐地，我开始感觉到，我跟他的联系好像少了，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断了。

5

感冒了，头很晕。细细一想，白已经快三个月没有来见我了，我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我决定过去看看他。

我出现的地方是一处天台，很破旧的一间房屋就那么斜斜地靠在那边，好像随时都要倒的样子，为了节约用电，白在天台的空地上点起了篝火，昏黄的火焰不安地跳动着，但起码比我宿舍里的灯光要亮上那么一点。白正整个人都抓在了栏杆上，用着打火机不断地敲打着。栏杆已经锈得很厉害了，我走了过去，用手摸了一下。手上沾满了一层黑黑的锈渣。白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过来找我，他吓了一跳，淡淡地说了一句来啦，眼神却有些飘忽，我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火光的照耀下似乎那间房屋里还躺着一个人。

“那个是在大排档里被打的小哥。”回过神的白解释道。

我咳了几声，苦笑着，“好久没见你回来了，我就过来找你了。”

“抱歉，这几个月有点事情。”白望向了天台外面的风景，在远处，一大片的灯光若隐若现，但在房屋的周围却是一大片的黑暗。我看着白的侧脸，这才发现，这几个月里，白的脸已经有了一道很精瘦的弧度，在这个角度望过去倒颇有些沧桑的感觉。我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有点陌生，他还是那个会拿着香肠，在烈日底下旁若无人地咬着的小胖子吗？

白告诉我，他在大排档的隔天就跟着那个被打的小哥一起去闯荡江湖了。

“很中二吧。也不是去做什么厉害的事情。就是闯闯街头，找一些流浪汉什么的。因为小龙的缘故，我会很仔细的观察一些比较老的，身边带着小孩子的中年大叔。我想要挣到一些钱，去赔偿老板的损失，虽然他对我说没关系，但是我还是想要赔偿，也是为了赔偿我自己吧。还有，帮助小龙去找到当初那个罪人，敢随便抓一个人去顶罪，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还有，小哥说他要当上这个地区的老大，他之前也有过几个朋友。但最后都跑了，那些所谓的朋友嫌他没有目标，活的太窝囊了。我嘲笑他，那就别窝囊啊。壮大自己的势力，最后看谁不顺眼就打谁。他不听，他喜欢每天都去人潮最密集的地方晃荡，活像个小混混。”

“那你这是准备在这里帮助他吗？”我也学着他，敲打着面前的栏杆，但是我还是有点怕这栏杆突然断了。

“是啊，不然这趟旅途有什么意义？”他敲得有点厉害，我怕这打火机突然爆了，还好已经没气的了。

“旅途就一定要有意义吗？”

“当然！”他回答得很是肯定，随即把打火机猛地扔向面前的栏杆，打火机在空中跳出了一个弧度，晃晃悠悠地掉到了楼下，碰出了一声火花，随即湮灭了。他还是拽着栏杆，猛烈地摇晃着，像是在宣泄着什么。我有点懵，看来白已经有了自己心中的目标了，那我呢？

刚想说些什么，楼下却是突兀地传出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那声音在这城镇以外的，很安静的地方显得是那么的突兀，白的脸色有点阴沉，房屋里的小哥突然砰地一声摔到了地上，然后摸了两根钢管就冲了出来。白挥了挥手，

“你先回去吧，等有空了我会去找你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楼梯，小哥在后面跟着，还叫嚷着，你丫刚才跟谁说话呢？

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白嘴角翘起的一丝弧度，

“没事，走吧！”

我头有点晕，还是想要回去继续睡觉了。

6

睡梦中的我，总会看到一些模糊的场景。在漫无目的的街道上，周围的人都很匆忙，没有人注意到我，一个穿着很土的年轻人。街道的所有道路都好像不一样。有的很大，几乎有个千米左右的距离，我就像是在以尘土的角度观察这些街道。有的又很小，房屋都朝我这边挤过来，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人们好像一瞬间不见了，大概是去抢购什么东西了吧。

白出现了，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猖狂地笑着，咬着手里的食物。然后在一片吵杂声中被掩盖了，像是有个黑洞一样，他一下子就被吸了进去。我往前一抓，却什么都没有。兜兜转转穿过几个街角，他又出现了，浑身血淋淋的，逼问着我，为什么要叫他出来，让他来替我承担这些本来就不属于他的痛苦，为什么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失落。他好像识破了我的骗局，山的那边根本什么都没有。说着说着，白在我面前化成了一团迷雾，我转身就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见到一个街道，便转了过去。

我看见了，白跪在地上，低着头颤抖着。面前一个穿着西装模样的人，拿着一根燃着的香烟，不断地按在他的额头上，就顺着那道蟒蛇般的伤痕，按到微弱的火苗熄灭为止，旁边有一个穿白色衬衫的小伙，拿着火机帮他点燃香烟，就这么点燃，熄灭，点燃，熄灭。白却是一声都不吭。任凭那根香烟被按压地不成样子。我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也走不上去。一动不动的。突然，白向我望了过来，眼神中却是有着一抹凄惨和不甘。我想，他应该在说，果然还是不够强啊！

周围的空间猛烈地摇晃着，五彩缤纷的色彩从各个角落里迸发出来，最终被那灰蒙蒙的天空所覆盖，一望无际的灰色天空就那么沉闷闷的，沉着往下降，我的胸口好像被压住了，喘不过气的样子。

第二天醒来，我浑身都湿透了，那是被子太厚了吧。听着舍友吵吵闹闹地嚷着，我才知道，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我惨叫了整整十分钟，他们都被吵醒了，就差没把我给做掉。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是道歉吧。心中却在想，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虽然我很担心白，想要去看看他。但是他已经说过了，有空的时候会回来找我的，我也只好就这么作罢了。在焦虑和不安中等待着，我开始怀疑，我那么残忍地把他叫过来替我去找故事，我是不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