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在街上闲晃。
今年的第一波冷空气终于过境，连日来的阴天总算放了晴，室外比起室内倒更添了几分暖意。沿街的商户和居民各自忙碌，抬头见我经过，便都擦去了脸上的严肃，微笑着打招呼，寒暄几句。 路过超市，打开门口的冷储柜拿了袋吸的冻，新来的收银的小姑娘掩不住惊讶的看着我，发现了新奇似的。我朝她微微一笑，掏出零钱递给她。老板娘从货架背后走过来，微笑着跟我打招呼“下班啦”。我说是啊，出来走走。小姑娘把视线转向老板娘，老板娘看了眼我手里的吸的冻笑着说，又吃这个啊。我拿在手里晃了晃，点了点头。
出了超市，见以前照顾过我们饮食的阿姨挑着一担水桶经过，左手握着一个铝制的水瓢——手柄处镶连着一根长长的木棍。
我喊了一声阿姨。阿姨转过头来，见是我，咧开嘴开心的笑着应我。我说你是去浇菜吗？阿姨点着头说是啊。我大步跨下了超市门口的台阶，走近阿姨跟前说，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我也闲着。阿姨犹豫了一下，便默认了。我伸手欲接过她的担子。阿姨警觉的往后闪。我抓着扁担说我来帮你挑。阿姨死死的抓着扁担不放，说这哪行，你一个上班的小伙子挑这个还不被人笑死。我也抓着不放，说没事的，这有什么，我来我来。终于被我抢过来。路过的都盯着我们看，阿姨羞涩的低下头，红着脸说，你看吧，都被人笑话了。 我挑着水桶迈开步子，没有回应她。阿姨手里握着水瓢紧了两步跟上。
我问阿姨还种了很多菜吗？阿姨说也没有很多，自己吃倒是够的，外面卖的也不比自己种的安心。我说是啊，现在吃什么都不安全了，自己种更好。阿姨问我最近工作是不是很忙，很久都没见到我了。我说还行，事情多了一点，比较少出来这一片走动。
阿姨笑着问我谈女朋友了没有，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一定要说一声。我说还没呢。阿姨放低了声说，你也是要求比较高，不然我就给你介绍一个我亲戚给你了，也是有稳当工作的，脾气什么都挺好，很懂事，就是家庭比较困难，父亲走的早。阿姨哀怨的叹了口气说，你是看不上的了。
我本就害怕亲戚朋友这类一腔热情的介绍方式，阿姨这一句“看不上”听得我心里更是一紧。我赶忙解释说结婚这种事还是要靠缘分的，我也就只是一平常人家，两人彼此欣赏才重要，生活总是会好起来的，像我这样的，要是娶个富家小姐脾气大的还不被欺负的死死的，那才完蛋呢。 阿姨噗嗤一声笑着说，贫嘴。
走了几步，阿姨转而语重心长的说道，那也要抓紧了，不小了吧，结婚的时候一定得叫上阿姨啊，阿姨也要跟你讨杯喜酒喝。我哈哈哈的笑着说，阿姨，还早呢还早呢，三十都不到呢。阿姨举起空闲的右手一脸严肃的在我耳边挥拍了一下说，那也要抓紧了，时间很快过的。我说会的会的，等我好消息就是了，不管我以后去了哪里都一定会告诉你，你也得保证一定要来才是。阿姨打趣的说，会，肯定会。
我们离开马路，岔进旁边的一条羊肠小道，只容一人过，阿姨走在前面。我以前也是跟阿姨来过一次，那次是来摘菜。就在这条小道尽头的山坳里，那里面梯田式的种了很多菜，都是附近居民的，一垅一垅的划开。有水源从山里流出，半拗口还有一口废弃的小池塘，上次我还看见里面有鱼。
我们这个工作站只有五个人，吃的也就简单。那个时候阿姨常常都是把自家种的菜带来免费给我们吃。我跟她说可以按市价的，反正我们也是要买菜的。一讲到钱，阿姨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说就这点小菜，哪还能要钱，再说，又不是天天有，也是多余了吃不完会坏掉。
阿姨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人，家境在当地也算富裕，不愁吃穿，一双儿女有出息又孝顺。她就是每天闲不下来，种种养养自得其乐。平时过节也都会很热情的邀请我们几个同事去她家吃饭，热闹热闹。他们家其乐融融的氛围我特别喜欢。
小镇远离县城，物质匮乏，阿姨每天都绞尽脑汁的变着法子改变菜色，就怕我们每天吃一样的吃烦了会嫌弃，常常都会向他老公征求意见，甚至向附近饭店取经。阿姨说比煮自己家的难多了，很有压力。我跟她说不要有压力，我们都不挑食，你怎么煮我们就怎么吃，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那个时候只要我手上工作忙完了，就蹭进厨房给阿姨打下手学煮菜，刚开始阿姨都不让我沾手，说厨房是女人的地方。我哀求她说我要跟你学煮菜，以后娶媳妇也多个筹码不是。阿姨才让我留在厨房帮忙。 她炒着菜，我双手搭着她肩膀给她按摩说，你厨艺很好呢，你看我都被你养胖了。 阿姨笑着说，你嘴甜，尽会哄我，男孩子胖点好，福气。我轻拍一下她的头说，都被嫌弃了，还福气。
阿姨乐呵呵的笑个不停。
我们聊着家常继续往山坳里走，她跟我说她的小外孙已经会走路了，牙快长齐了，越来越皮不好带了，以前自己两个孩子带大都没觉着比这一个难。我笑着说，那是因为现在你心里更宠爱了。阿姨摇头叹气的说现在的孩子都不好带了，不是自己亲生的，打不得也骂不得。
路过一垅菜地时，有个阿婆也在浇菜，阿姨远远的喊着跟她打招呼。阿婆抬头放下水瓢，定定的看着我们，问阿姨，你儿子回来啦？阿姨笑着说，我哪有这么好看的儿子啊，是XX上班的XX啊。阿婆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说，哦？是嘛，长的跟小姑娘一样漂亮呢。阿姨看着我，也起哄的笑着说，是啊，长的跟小姑娘一样。 我耳根一热，朝阿姨挥了挥拳头。阿姨乐呵呵的继续往前。
再往上几块丘地便是她的菜地了。眼下这个季节，以萝卜菜和青菜为主。我们商量好，我负责挑水浇菜，她拔草松土。
身处这半山大片的菜地之中，山风徐来，仿佛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绿意。日头已落尽西山，也许此刻，我们家女掌柜也正挑着水桶在自家的园子里浇着菜呢。我们家也是有一块菜园子的，一年四季都有时蔬。
2015年11月22日
古城·下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