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礼在殡仪馆工作了三年了,她的职业就是为死者化妆,让他们最后能够美美的上路。
我问她:“你不害怕吗?”
她笑着说:“我只是觉得可怜。”
叶礼说她刚刚接触这个行业的时候,她也会害怕,也会不知道怎么来处理这些并不好看的尸体。叶礼说每个人活着都希望自己漂亮得体,但是很少有人能够在死后依旧得体漂亮,或许这才是讽刺。
叶礼最开始跟着师傅后面学习,那是一个冬天,阳光很温暖给冬日带来了温度。可是很快她就看见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那是一个很年轻漂亮的女孩,她有姣好的容貌匀称的身材,她才刚刚断气,所以还没有出现尸斑。叶礼看着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她,心里觉得这个美丽的姑娘并没有死,她只是安静的睡着了。但是女孩手臂上那道深深地伤口却提醒着叶礼她应该为她好好的化个妆,让她漂漂亮亮的离开这个世界。
叶礼是给她化完妆才从女孩家人的哭哭啼啼声里知道女孩是为情自杀的,她爱上了自己的老师,但是事情被揭发那天那个她深深爱着的老师却选择了逃走,只留下她被千夫所指,最后选择了自杀。在叶礼看来这是个傻姑娘,傻到为了爱情放弃了自己生命的傻姑娘。那天叶礼问自己,如果她是这个姑娘,她会怎么做呢?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答案,二十三岁的她还没有路过爱情。
叶礼后来接触到一个面目很难辨认出来的男子,看不出他的长相,听师傅说是从二十多层楼跳下来自杀的。这样的尸体处理起来比较麻烦,叶礼跟着师傅后面打下手。师傅告诉她其实他认识这个男人。叶礼诧异的看着师傅,师傅告诉她这个男人曾经陪他的妻子来这边送走了他的丈母娘,那时候他出手阔绰,什么都要求最好的,意气风发,可是生意破产了就选择了自杀。师傅末了说了句:“可怜了上次陪他一起来的老婆了,好像还怀着孕呢!”
叶礼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禁同情起他的老婆和未出生的孩子。她知道这个行业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也知道人有悲欢离合,但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人可以如此脆弱,而世事无常仿佛让人觉得可怕。
二十五岁那年叶礼在家里安排下开始了相亲,不出意料的相亲对象但凡听到她在殡仪馆工作就匆忙的找借口逃走了。除了刘一帆,他像是听故事一样听着叶礼诉说她在殡仪馆听到的故事,他很平静的告诉叶礼这些都是常态,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一天。
叶礼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能够平静的对待生死,他也不害怕自己的工作,他让她想到那一具具没有温度的尸体,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是她觉得她应该得到的爱情不该是这样,是有温度的像是跃动的小火苗可以给她温暖。显然,刘一帆做不到。
那是一个天气极为晴朗的日子,蔚蓝清澈的天空上偶有几只棕绿色的小鸟飞过,树梢上飘过温暖的风让人感觉仿佛一切都是美好的。叶礼像往常一样去工作,她接到通知说师傅的工作量突然加大,所以叶礼跟着师傅后面帮忙。师傅正在给一个男人化妆,叶礼看着这个被师傅修饰过的男人,心里突然重重的坠了下来。
那是她高中时期喜欢的那个同班同学孙乔,他曾是一个大大咧咧只爱打篮球的少年。那时候不管高考的压力多大,他都会在午休时间去篮球场打一场篮球,而叶礼总会站在教学楼上默默地看着他。
年少的感情往往无疾而终,但是叶礼怎么也想不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
那天叶礼和刘一帆约会的时候说到了这件事,刘一帆很平静的哦了一声,然后继续吃面前的西红柿鸡蛋面。叶礼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觉得实在是好冷,她问他:“你没有感情吗?为什么你这样简单的就过去了?”
刘一帆看着叶礼,平静的说:“那些不关我的事,而且,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与这个世界也没有了关系。”
叶礼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但是她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同意他的话。
最终叶礼还是选择了和刘一帆分手,她告诉刘一帆:“我接触的就是没有温度的工作,所以我想工作之余有一段有温度的感情。”
时间最爱开玩笑,一辈子可以很长但也可以转瞬而逝。
叶礼回忆起她在殡仪馆最后一次帮尸体化妆的对象是刘一帆。一年前自己拒绝的对象如今躺在自己的面前,据说是心脏病突发离世的。叶礼想起来他们交往了那么久他从来没告诉自己他有心脏病,现在想起来他那些平静与波澜不惊似乎都是有理由的。不知道为什么叶礼突然觉得很愧疚,她看着面前丝毫没有温度的他,反而觉得这是他最有温度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化妆箱,为他精心的化着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妆。
后来叶礼辞掉了这份工作。
她在街角开了家花店,为那些失去了温度的人送来一份属于鲜花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