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童年——我的童年也并非一无是处

01

我从小生活的是一个大家庭,鼎盛时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大家庭中有14口人,不包括嫁出去的姑妈。

爷爷奶奶,父亲兄弟三个以及他们兄弟各自的媳妇和孩子。

他们兄弟三人每个人膝下都有两个孩子,都很均衡的是大的是女儿,小的是儿子。

没有分家的时候,那么一大家人同在一口锅里吃饭。

分家之后,虽然各自在自己的小家吃饭,但是仍然生活在一个大的屋檐下。彼时,大家都分住在爷爷早已为我们建好的四合院子里。

说到建设四合院子,那时我已记事。记得有一个细节,父亲和小叔一起用板车拉土,父亲在前面拉,小叔在后面推。

小叔一脸认真使劲的样子,推着推着,板车的速度就快了起来。

那种板车,满满的一车土,必须要有人将车子推致平衡的状态才能拉动向前走。

小叔的工作就是将车子尾部从贴近地面一边往前推一边往上拖着让车子尾部起来,达到平衡。父亲负责在前面拉动车子到达目的地。

眼见着车子起来,平衡了,父亲轻松的拉着车子往前跑了,这时,我看见小叔一屁股坐到了车子上面,由父亲拉着。

父亲不仅拉着车子,还拉着小叔,一起往前跑。

早晨炒芝麻的间隙,我想起这个画面。

我想到,如果二叔那时候也像我一样看见这个画面,他一定是那个站在旁边笑的人。

我们一家人就是这样的。父亲老实本分,小叔鬼主意多脑袋瓜子灵活——所以他才会想都不想一屁股坐到板车上。二叔是那个爱看热闹的人。

他会远远的看着发生的一切,然后慢悠悠的说两句“唉嘿,那是做什么?”“有什么可吵的”。

二叔极少介入兄弟的纷争。他擅长自娱自乐,性格比较柔和,也爱开一些对孩子来说是搞笑的玩笑。

小叔不一样,他是捉弄孩子,把孩子逗哭型的。

比如,他会把我的弟弟或者五弟喊过去到他身边,说“老五,过来给我抬一下脚”。

然后,就把一双脚架到他们肩膀上,看着孩子龇牙咧嘴的扛着他的脚身子东倒西歪的晃悠,他瞪着眼严肃认真的说“怎么地,给小大(方言,对小叔的称呼)抬个脚都不照啊?”

这个时候,要是我的父亲看见了,他就会堆着笑脸,走过去对这个捣蛋的弟弟很轻柔的说“大嘴(小叔的小名)耶,你莫搞喳”。

这个时候,小叔一般就会乖巧的放下双脚。小叔对他这个哥哥,打心眼里还是有一份敬重的。

这个时候要是二叔看见了,他一般是远远的看着,手里还握着他的旱烟筒,吸一口,吐出一口白烟气,慢悠悠的说“诶,大嘴呀,那是做么事哟,我把脚也架到你家小六(小叔的儿子,我们全家都宝贝的最小的孩子)肩膀上照不?”

小叔这个时候,多半是不情不愿的放下架在孩子身上的双脚,还带着一份不屑一顾又无味的表情,好像是觉得不好意思再像孩子一样欺负小孩了一样。

父亲他们兄弟三人,各有各的性格和脾气。

老大敦厚,老二远离是非纷争但又带着一份看见的通透,老小顽劣。

02

那个时候,我们吃的米都是自家栽种的水稻。

煮饭时,米需要淘。用竹制的篓子一点一点的淘尽米的沙子。否则,吃饭的时候就会吃到沙子。

大家庭的时候,煮饭是妈妈的活。

如果吃到了沙子。

姑妈会说“唉诶,大姐,这饭里还有沙子啊”,语气中带着清淡,还有对大嫂子做饭时没淘干净沙子的理解和原谅。

姑妈曾经跟我说,妈妈跟爸爸结婚初期,每当妈妈在婆家生气跑回娘家时,都是她去我外婆家接回我妈。

有时我妈赖着不回家,我姑妈就在我外婆住着,然后我姑妈会跟我姨一起上山割芒杆(那时,这个能卖钱)。

大约,也算是跟我妈一起在我妈的娘家生活过的人了,也许因这个缘由,内心多了一份亲近与疼爱吧,对我妈。

我姑妈会在我姨家一直待到我妈愿意跟她一起回家为止。

我问姑妈你为什么不一个回家?

姑妈说“一个人回去不行的,我要是回家了爹(我爷爷)还会让我再来,说人没接回家不行。”

所以,姑妈对于米饭里的沙子,会是那样的口吻与态度。

二叔会说“哎呦,好大一粒沙子啊,牙齿都快杠掉了。”说的时候,他会用那种夸张的表情故意咧着嘴,让人一看就想笑。

小叔这个时候一般会很生气,怒目圆睁,瞪着我妈说“连个饭都烧不好,你还能干什么事?”

父亲有时候会说“哪里有啊,没有吃到沙子”。有时候会说“对哟,你做饭也不搞仔细点”。

妈妈这个时候多半会是紧张和害怕的,她关注的更多的是小叔的那声责怪,以及父亲的那句要求。

这个时候,妈妈要么一脸生气烦躁的的面对,要么就会是否定的说“哪里有沙子”。

脾气好的时候,妈妈会温和的承认说“耶,还真有沙子啊”。

这个时候,如果我看着二妈,二妈就会做着夸张的带着笑的表情跟我说“你二大的牙齿杠落掉了”,然后还会歪着嘴吸溜凉风,她模仿那种牙齿真的掉了的那种吸溜凉风的状态。

小妈脾气比较好,性格温和,慢吞着,她会让自己的老公也就是我的小叔不要怪大姐,吃到了沙子吐掉不就行了,还说那么多干什么。

爷爷,可能会打圆场,说自己内心吃到沙子。如果这时他吃到了沙子,他会仔细的用他不剩几颗牙齿的嘴巴瘪几下嘴里的食物,尽量将沙子而不是饭粒滤出来,默不啃声但是又极其认真的对待着嘴里的沙子,将沙子吐出来。

不会有过多的语言。

大约在爷爷那里,这压根就不是事儿。

奶奶,也不会有特别多的言语。她平时干活比较多,也认真肯干,比较累,不会过多参与这些沙子的小矛盾。

我,就是那个看着这一切的懵懂的孩子。

对于饭粒里的沙子,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同,这折射出每个人不同的性格。

而我妈,对于大家饭粒里的沙子的不同看法,更多的是沉浸在被伤害的角色里,她没有看见除了小叔的责怪之外,其他人对于她饭粒里的沙子都是理解与包容的,都是接纳的。

03

这么一大家人在一起,争争吵吵是常有的事。

三个女人一台戏。我妈,二妈和小妈,无论是大家伙在一块还是分家的头几年,这三个女人都经常一同合作干活。

他们一同合作制作豆腐,我妈是设计者、掌控者与指挥者,也是干活最多的,一会锅上,一会锅下。

二妈经常在锅灶下面添柴火,如果我妈说她火不着,大了或者小了,二妈就会撂挑子直接走人。

这个时候小妈就会走过来继续生火,对着我妈也对着二妈的背影说“喏,你看二姐喳,还跑掉了”。小妈说这话的时候,是嘿嘿的笑着的。

其实大家都很友善,只有我妈当真了。我妈会觉得大家不合作,不配合。

这三个女人还会一起用石磨磨豆浆,二妈小妈掌磨,我妈负责将豆子放进磨盘的洞口里。

她们三个女人还曾一起用那种古老的舂米的机子舂米,二妈小妈负责人力踩那个木头杠杆,我妈负责在下方的石头坑洞里用手不停的翻动着里面的糯米。

这三个女人性格也都不尽相同。

二妈活得比较轻松,我妈比较严肃较真,小妈像个小妹妹一样跟着二嫂的逗笑后面嘿嘿傻笑,又见大嫂生气的模样写满“生人勿近”的表情,忍着被骂的风险用语重心长的说理力劝大嫂某某事别人是怎样想的、而大嫂你又是怎样想的、大嫂你可能想错了别人不是那个意思。

不知道从某一刻起,这三个女人彻底崩了。

三人的戏变成了两个人,二妈退出了三个人的舞台。他们三个人的模式演变成我妈和小妈的对战,二妈走出这个集体去结交了其他的朋友。

剩下我妈和小妈闹得不可开交。

说起这些来,心情顿感沉重。

不仅我妈与小妈,父亲与小叔之间,这两对夫妻之间闹得不可开交,几乎成了仇敌。

他们每对夫妻两两抱成团,一起用尽全力去对抗另外一对夫妻。

我们这些孩子们,也从小时候的观战、劝和的心态,变成了现在的各自为自己的父母战队的对战状态。

这场战争焦灼与粘稠至极致,他们好像忘记了我们所有人曾一起吃过一口锅里的饭,曾为了同一件事情协同合作过,他们曾彼此劝说过对方不要吵架。

他们曾是一母所生亲兄弟,这些媳妇们曾一同为了家里男人孩子全家人吃上好吃的东西一起奋战过,他们也曾爱过对方的孩子,而自己的孩子也曾被对方视若珍宝的疼爱过。

我们,全部都曾彼此相爱过。

是什么让他们忘掉了曾经的相爱,变成了现在这般互相“残杀”的境地。

我不想说沉重的话题,而事实就是,他们兄弟三人如今只剩两人,二叔已于三年前过世。我们这一代,堂姊妹六人如今只有五个,二妹(二叔的女儿,堂姊妹排行老二)也在十几年前的豆蔻年华里意外去世了。

爷爷奶奶早已作古。

然而,斯人已逝。故去的人已然故去,我想问问如今我们活着的每一个人——难道那些故去的人,在他们故去的时候也一并将我们的爱带走了吗?

不然,你们为何现在活成了互相厮杀的宿敌呢?

也许我获知不到你们的答案。但愿你们有一天都能够记起,我们曾经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但愿你们能记起曾经相爱的点滴。

年龄的增长,固然能逐渐唤起人对于死亡的恐惧与焦虑,争吵能一时帮助你们忘记死亡到来的紧迫感,但是却无法真正的将死亡阻挡在门外。

越来越多的争吵只会彼此消耗,当死亡真的来临的那一刻,你们会懊恼没有在活着的时候好好爱对方。

与其那时再懊悔与苦恼,不如现在就开始看透这一切,好好爱彼此爱对方。

爱,总比懊恼、悔恨要让人好受些吧?!

至少,在爱的人逝去的那一刻,我们除了留恋与不舍,心中没有更多的悔意与自责,这样我们还能更好的活下去。

愿爱永存。愿爱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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