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很喜欢吃面条。
偶尔出门吃个特色还是可以的,比如遍布大江南北的中国兰州拉面,陕西臊子面,山西刀削面,老北京炸酱面,担担面,炒面,碗托等等等等。
当我一一罗列了以上那么多种面以后我才发现我不是不喜欢吃面条,而是我不喜欢吃我印象中的面条了。我印象中的面条是小时候的早餐,无论春夏秋冬,每天的早餐必定是面条。一碗面条两个鸡蛋成了我们家官宣的营养早餐,而且爸爸说了,吃不完不许出门上学。所以我只能捏着鼻子,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喝完。在爸爸的眼里,他不会在乎你是否已经吃得快要撑死,他觉得只有吃完这些才有抵抗力;只有吃完这些才有力气上课;只有吃完这些才有多余的营养长个子......反正吃不完的时候坏处太多了,比如低血糖,不长个儿,生胃病,浪费粮食,甚至更过分是的一条吃不完不会长得越来越漂亮。其他的坏处我倒是一样没听进去,只有一个词“漂亮”引起了我的注意,所以为了漂亮我也得吃完,结果那些在爸爸妈妈面前生活的日子,我一直在学校有“胖妞”的称号,看来我的漂亮只是我爸爸妈妈眼里的漂亮而已。(他们觉得胖就是健康,就是美)
我再说回这碗面。印象中大多数是爸爸起来做早饭的,所以爸爸牌的面条让我印象深刻。制作过程是这样的:清水煮沸,在待清水煮沸的过程中,要切一些葱花备用。待到水沸,拿一个小碗把葱花装好,淋上点油,撒上上点盐,倒一点味达美(我小时候还没有味达美,就用酱油替代),紧接着拿一勺子盛一点沸水浇进调料碗里。调料碗里的葱花一下子就顺着水流跳起舞来。油花漂了一层,给葱花搭起了亮丽的旋转舞台。这时候,拿出一打面条放入沸水中,硬挺挺的面条一瞬间就随着沸水旋转,跳跃,闭着眼。在面条稀里糊涂跳舞的时候把调料碗里已经半熟的葱花料儿一起倒进锅里。霎时间汤变成茶色,面条继续做着翻滚运动。爸爸顺手拿起两个鸡蛋磕进锅里,那连个鸡蛋争先恐后地跳进去,还会魔术手一般地给自己罩一层蛋白衣。一时间,面条,沸水汤加蛋白竟然分不清楚,都浸在咕嘟咕嘟的热浪里。眼看着过中间的小浪一个接一个的时候,爸爸连忙切一些香菜,切香菜也是有讲究的,必须是香菜的茎多一些,叶少一点。在即将关火的那一瞬间把香菜洒进去,顺道滴两滴香油。热气里夹杂着一股芝麻油的氤氲四散开来,这就成了我们起床的信号。
伴随着爸爸的一声声:起床吃饭啦,我跟弟弟挣扎着起来洗脸刷牙,坐在饭桌前等待开餐。一人一碗面加一荷包蛋。那时候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早餐,但是吃着吃着,天天吃,月月吃,年年吃。突然就对着一碗面有些腻了,而且爸爸都是强迫式地添饭,哪怕有时候你不爱吃,他还是会担心我们身体营养不够而跟我展开吃饭比赛。大体规则是用夸奖的方式激励多吃。一般都会评出谁吃得最快,谁吃得最慢。爸爸为了不大小我们的积极性,每次他都甘愿当最后一名。我想这个游戏应该是爷爷发明来哄爸爸吃饭的吧,要不然我印象中咋是爷爷也会表演这个游戏呢。
等到我长大了,挣脱了父母的管束之后就对吃饭很是应付。有时候不想吃就不吃,想吃就胡吃海塞,果不其然我胃不好。但是我却觉得自由和自在。我不喜欢吃面条,多次浸入到小时候的吃饭阴影中。我也很少再感激爸爸的面条。虽然有时候回家,但是还是会提前跟爸爸说早晨不想吃面条,所以他也不再做面条,直到今年的寒假,儿子独自在姥姥家住了几天之后,回来全是对姥姥姥爷的夸赞,他说姥姥姥爷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美食家,因为他们会做茶色一样面条。我心里一愣,心想茶色一样的面条是什么样子的,难道我的老爸又修了一门更深的烹饪技术?我拿起电话询问,结果爸爸笑嘻嘻地把外孙在家里吃饭的场景描述一番,原来面条还是那个老味道,只不过吃面条的人变了。我厌倦了那种面,但是架不住儿子喜欢。当儿子对爸爸发出最高赞美的时候,爸爸的脸笑出一朵花来。其实,哪有不喜欢自己被看见的呢?哪怕是一碗面条,只要有人看见,愿意吃,你都会有非一般的满足感。
写到这里,突然觉得好饿,我想我可能会吃一碗茶色汤的面条了,像小时候爸爸做给我的那一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