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4月4日。
我死了。
死之前我遇见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倒走人。
她的名字是王沐沐。
在我认识她以前的三年我不知道她是倒走人,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倒走人。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一名也要坐65路公交车的白领职员。
年轻但不靓丽,青春却不带活力。
脸上长着零星的雀斑,有时候坐车时会莫名流泪,泪水从脸上蜿蜒而行,偶尔撞击到雀斑时,有一种惊涛拍岸的错觉。
我忘了我们第一次是怎么开始的,我只记得在三年后的那天她告诉我:明天你就要死了。
只当她是开玩笑,我也装着严肃地回答她,你怎么知道的。
然后她告诉我一种神秘的族群,叫做倒走人。
她们生于未来却穿梭往过去,是怎么诞生的已无从可知,但她告诉我,她的生日是2016年4月4日,明天就是她的25岁生日。
直到这里我还以为这是个玩笑,于是问她:那么你的父母是哪年出生的他们现在在哪呢?
我的父亲生于2049年,母亲是2042年。我们这个族群每一代只有一个人,也就是说,我出生的那一刻,他们就散了。像光一样分散开的,薄雾般的早晨。
一个人?
那你父母不是两个吗?
我的父亲只是个普通人,母亲才是倒走人。但是没有用,只要结合后,下一代一出生,父母就都要散了。
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何我有些信了。
那你为什么说明天我就要死了?
因为明天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们这个族群怀孕时是毫无征兆的,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或许你不愿意这么年轻就散掉,但是原谅我,我们族群必须要繁衍下去。
庞大的信息突然直冲我的脑海,我已经信了但是心里却不愿意相信,我刚进入人生最美妙的年华却因为莫名的原因就要……死掉了?
不行,我不能让这个孩子出生。于是我跟王沐沐说既然明天就要死了,那不如我们最后狂欢一夜吧,她带着一些莫名的笑容点了点头 。
于是我们放纵了一夜,并且在第三次高潮的时候,我用事先准备好的剪刀刺死了她。她死掉的瞬间真的是散开的,光向四面八方射去,在房间里弹跳,却不消失。
在经过多次的折射后我发现那些光照进了我的身体里。
我突然明白了她最后一丝的笑容。
现在是1991年4月2日,而我明白了两点。
一、1991年4月4日看来我不会死了,因为这个日子我到不了了。
二、我成了世界上唯一的一个倒走人。而且是亲属朋友全部都存在的倒走人。
倒走人其实不是每分每秒的时间都在倒流,他们或者说我们的时间其实是按天结算的。比如我的母亲曾经在1990年的3月2日下楼时摔断了腿,于是我在当时过去扶住了她,那么这之后她就不会有以后的痛苦,但是这些我是看不到的。因为当每天的时计跳向0:00时昨天的一切甚至往后变动过的未来我都看不到了。
我开始凭着记忆帮助周围的人,出车祸的朋友我提前约他在家里玩;贻误病情的朋友我提前带她去做体检;甚至被抓包的朋友我都打电话告知他。
但是这么做了之后的结果我都看不到,我如同滤网般将他们的人生的杂质过掉。直到连我出生的那天也过掉了,我现在彻底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了。
我没有朋友,因为今天认识的人第二天不会有人记得我,他们的昨天是我的明天,我永远存在于他们的未来,仿佛在另一个平行宇宙般浑浑噩噩的活着。
而且我死不掉,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我不明白当时王沐沐为什么可以死得那么轻松,我却这么艰难。
幸好我还在衰老,我只能期待我自己寿终正寝了。
1934年4月4日,今天我终于感觉自己不行了,腿也走不动了,胳膊也抬不起来了,只有思维还如年轻时迅捷,我终于要死了。日头刚过半,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在向四周飘逸,到头了,倒走人的历史就到这里吧,我闭上了眼睛,迎接那片虚无的到来。
“李司,醒醒!”
突然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声音,我抬起头,发现坐在医院里。
诶,我不是死了吗?
“李司!产房外你都能睡着,你就这么不期待我们的宝宝吗?”
“宝宝?”
我听到这突然坐起来看见面前的女子,曾经记忆里的画面突然全都回溯而来,这熟悉的雀斑,“王沐沐!你不是死了吗?”
“宝宝刚出生你就想让我死!我到底在你心中是什么位置!”她突然哭了起来。
我还没有从巨大的信息量中回过神,但是安慰女生不哭的本能还未缺失,好不容易安慰住她,我才问她
现在是哪天?
1991年4月4日啊,你到底整天都在想什么!
1991年4月4日!那就是说我今天死了?
什么死不死,你怎么整天就想让人死!
那你不是倒走人?
倒走人是什么?你是不是生病了?不要吓我啊!
没事没事,快让我看看我们的宝宝。
这么可爱,果然是遗传了你的高颜值啊,可是她怎么不哭呢?
医生说她出生的时候盯着医生看了半天才哭了两声的,怎么一见你就不哭了?
这就是父亲的威仪啊,哈哈。你继续休息吧,我看会女儿。
好的那我先休息一会了,你们俩先玩着。
顶着女儿看了一会,我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准备靠着理一理思绪,难道倒走人什么的都是我的一场梦?
“李司!李司!”
我回头看看,发现王沐沐仍然在安熟的睡着。幻听了?
“李司!李司!”
声音又响起来了,我站起来看了一圈,没发现是从哪里传出来。
”李司!“
第三次我终于发现了,声音是我刚出生的女儿发出的!她的脸上在月光下泛着奇怪的表情,那熟悉的莫名笑容!
”1934年的阳光。暖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