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羊
童年惆怅
七十年代初,北方某一乡村的一个炎炎夏日的午后。
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周围一片静谧,好像整个村庄都午睡了。阳光大发淫威肆意炙烤着万物生灵。玉米叶蔫头耷脑儿的也昏昏欲睡。偶尔微微抖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就像睡梦中挠了一个痒儿。寂寞的知了似乎特别的焦躁,用它不知疲倦的声调提醒着人们,说不定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正有无数看不见的生灵在交媾,充满着欲望与淫荡。
两个小女孩一前一后蹑手蹑脚的走进一个院子。消耗了一个晌午的体力,需要喝口水补充一下。用柳条编织一个篮子,俩儿人忙了一个头晌。
“轻点,我妈这会儿一定睡午觉呢,要是她惊醒了,她的心就会砰砰的跳,就再也睡不着了!”
艺文郑重的对着伙伴儿梅香说。梅香认真并使劲儿点点头。
艺文和梅香是两个七八岁的乡下女孩儿,由于住的近又年龄相近,两个人就成了形影不离的玩伴儿。
因为在妈妈午睡时,曾经因为自己弄出的声响,艺文无数次挨过她妈的臭骂。
“滚犊子!你诈尸了,能不能不出声?”一边用手不断抚摸着心口,平息着心跳过速带给自己的不适。也许还会有一不明物飞出,有时因艺文跑的快没能击中,使她妈的气儿没发出去而沮丧懊恼咒骂,有时也会百发百中,把艺文打个趔趄。
经过这些事的教训,从此以后艺文牢记:这个时间点儿切不可嬉笑出声。于是,俩人像做坏事了似的,探头探脑的进了屋子。艺文一个人的小脑袋刚刚伸进去,眼前的情景使她完全惊呆了:艺文她妈赤身裸体的仰卧在炕上,一个男人光溜溜的身体伏在她妈的上面,艰难的喘息。。。。。。
艺文瞬间被这一幕弄懵了,浑然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不自觉中,已经凛然站在了酣战中男女的脚下。当她无比清晰地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时,她忽然想起了去年,和梅香在地角边,看到一只狗趴在另一只狗身上,也是这样的场景。那情景令艺文感到非常的疑惑,后来一群孩子拿着棍棒之类的家什,追打这两个畜生,尘土飞扬杀声震天。此情此景之下,她也激动的和他们在尘土飞扬的乡间大道上,一起举着手臂呐喊助威!可不知为什么因此得到了她妈的一顿痛打:“女孩子家看畜生干那事,真是伤风败俗!”
从此艺文相信,那畜生做的是坏事。
可是眼前的情景看到的母亲分明是无比的快乐。她那张脸在这个男人的激烈而压抑的动作下,焕发出满面的红光。
就在艺文在对眼前事件的种种分析中而感到万分的迷茫和困惑时,女人从男人癫狂的身体下已经发现了艺文。
“滚出去!”这一声怒斥和以往都不一样。是夹杂着威胁惊慌又压低音量的恫吓。那男人随着声音也转过头来,使艺文看清了他热气腾腾的脸。因场面过于惊悚,艺文还是没有从场景中回过神来。
“再不出去看我不打死你?到外面玩去!”女人抬起上身,试图找个什么比较顺手的家什之类,艺文这才一激灵如梦方醒,拉起梅香撒腿就跑,连滚带爬,中间还摔了几个跟头。一口气跑到那条很远的通往自家自留地的大坝上。
离家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她仍惊慌的回头望望是否妈妈追上来。眼前不时还晃动着男人那湿乎乎的屁股。
“他们干啥哪?”一起狂奔的梅香气喘吁吁的问。
“不知道”。
“咱俩也没喝着水呀!”梅香说。
头顶的烈日更淫邪了!它们俯视着大地,斜睨着这个叫刘家堡的地方。空气里铺天盖地的热浪,似乎给这污浊窒闷的天地间又增加了无限的昏茫。
两个孩子坐在大坝上,忽然对所有的游戏都失去了兴致。艺文对这件事的性质和对自己未来的祸福,充满了不确定性。她无限惆怅的望着远处的玉米地,小小的身影无比的沮丧和落寞。
那天晚上,艺文很晚才回家。她磨磨蹭蹭站在院门口,站在自家的杖子外头向屋里张望。
黑虎摇头摆尾的跑来和她亲昵。黑虎是一只体形健硕,全身无一根杂毛的大型犬。它从小和艺文一起长大,也是艺文最忠实的伙伴儿!它用鼻子不断拱着艺文的衣襟,她小小的身躯有时险些都被它掀翻。艺文小小的拳头可以整个放到黑虎的嘴里嬉戏。黑虎也可以轻易地一抬头,把鼻子放在艺文的后衣领处,嗅嗅小主人的味道,痒痒的,艺文一缩脖儿咯咯咯儿笑着就势坐在地上。和黑虎纠缠笑闹。
有时黑虎横卧在树荫下,艺文也会头枕着它,两个一起打着盹儿拉着呱儿……
当艺文有好吃的也会和它一起分享。那时艺文最常见和奢侈的零食就是地瓜干儿。地瓜煮熟后,切成条在墙头上晒成干儿。艺文喜欢和黑虎一人一头咬着一根地瓜干儿,在院子里玩儿。她用嘴咬着这头,然后“哦哦”的示意黑虎咬另一头。黑虎从来不会真的和小主人抢夺食物。而是迟疑或试探性的拉着地瓜干儿这头,僵在那等候艺文发号施令。一边抿着耳朵,有点兴奋有点胆怯的,看看是否有其他人会呵斥它。艺文总会死死咬住这头,因为一直张嘴,口水都流出来了也不肯松口。两个像斗鸡一样你拉我拽,常逗得艺文开怀大笑。
有时家人路过,会因为狗是畜生顺便给它一脚。黑虎会发出一声哀嚎而逃走。艺文便会义正言辞的大声的抗议:“黑虎不是畜生。它是黑虎!”再把那根地瓜干儿塞到黑虎嘴里,抱着它的头表示安慰。
艺文和黑虎这种深厚的友情持续了很多年。
此时,当黑虎看到主人小小的身影儿出现时,便撒着欢儿的奔了过来。随着黑虎走出来的还有艺文妈。她显得无比热情的牵回了她的小女儿。
吃饭了。艺文忐忑的洞悉着饭桌上的风云变化。除了爸爸周复不在,哥哥厉刚,姐姐修文,都已放学。爷爷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姑姑家回来了。饭桌上除了吧唧嘴声和碗筷的碰撞声,艺文像一只缩头的小乌龟,尽可能的不引起母亲的注意,时刻绷着神经用她敏锐的嗅觉,捕捉空气中可有火药的味道?
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艺文妈那天没有骂人。即使她公公因为吃饭噎到,整个进食中一直有节奏的发出欧儿,欧儿,欧儿的响声,就像公鸡伸着懒腰打个鸣儿之后长长的尾音儿,那声音着实令人心烦。老头儿用心虚不安的眼神儿,不断偷偷瞄着儿媳妇,而艺文妈却破天荒的召唤厉刚说:“厉刚!快去给你爷爷倒杯水压压!”接着又像变戏法似的端上来一碗红皮鸡蛋。叭!叭!叭!磕碎皮的鸡蛋稳稳地坐在了每个人的眼前。而艺文的碗里,是妈妈亲手剥好皮儿的两个热气腾腾的鸡蛋。
“妈,为什么她两个?”厉刚抻着脖子问。“你闭嘴吧!你妹妹不是小吗?”艺文闻听真是受宠若惊,她不知是祸是福,赶紧一缩脖儿,想把自己藏起来。妈妈从未对自己这么偏爱过啊!特别是母亲此时竟然用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使艺文彻底打消了对母亲的一切戒备和怀疑。就和妈妈下午在炕上时的神态一样,艺文确信那是一件能使大家都快乐的事!
fo.i'G���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