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水沼泽的那几年,凤九的日子比较煎熬。倒并非是指物质上的匮乏不适。在学宫里头有白止照应,又有少绾罩着,凤九并不愁吃穿住行,也不怕受人欺负。她到这处来,是来历劫的。而本该照应她的那个神仙,却连她都不认得了。这可与她来之前他们说好的不一样。
秋风飒爽,凤九躲在莲池边的一颗榕树树冠后面,望着对面树上躺着的那个紫衣银发的神仙发呆。不远处,立着好些个小姐,皆是帕子掩着嘴望着那一处,似流了一帕子的哈喇子。凤九撅了嘴,她有点生气。那可是她的东华,她委实不愿让别的女人瞧他!
思绪又回到了应这天劫前她住在太晨宫里的那段日子。那时,东华经常同她在一处。他在书房里看佛经时,她便望着他。他在中庭莲池的凉亭里自己同自己下棋时,她也忍不住望着他。他抬头对上她的目光时,她便就更舍不得把目光挪开。那几日的太晨宫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日日相伴却还是觉得时间太短暂而又过得太快。
突然,她便就羡慕起了那些个小姐们。她们尚且还能光明正大地看他,而她却只能躲在暗处偷偷地瞧上他几眼一解相思。姥姥说,东华什么都不记得了。既然他不记得,索性就别让他想起来。只当他同爷爷、老凤凰和墨渊上神那样,只是存在于这个幻梦境里的幻形。可每次见到东华,凤九却还是无法无视他。她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停留在他的身上,即便只是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叹了口气,她转过了身子,却正见着少绾抱着胳膊倚在边上的那颗大树上看她。凤九一阵惊慌,脸不觉便烫到了耳根子。
“你这是在爱慕那块石头?”她的目光和语气都意味深长。
凤九赶紧摆手,矢口否认,“没……”
少绾沉了沉,遂好言相劝道:“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他可是块不开窍的石头。既不懂得怜香惜玉,又不晓得什么是儿女情长。姑娘在他眼里,不过就是穿着裙子的男人罢了。他对佛经还比对姑娘要上心些!”
凤九低着头没说话。少绾的这席话,她委实不敢苟同。在太晨宫里的那几日,东华待她可好。他爱摆弄她发髻中的簪花,也爱看她穿那件好看的衣裳。虽是依旧换着花样地捉弄她,却叫凤九很是珍惜也暗自开心。那时她以为这便是她与东华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是以她一直都在好好珍惜着。可谁又料到东华竟然什么都知道!那时他逗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凤九光想想都能哭得一整晚都睡不着。她晓得东华是喜欢她的,也同她喜欢他一样,喜欢得要了命。否则他又怎会如此费尽心思地造了这个幻梦境陪她进来!想到这处,凤九垂下了眼睛。他终究还是没能完完整整地进来。她依旧想同他在一处,即便他们不能在一起,她也想留在他的身边。凤九不奢望什么,只偶尔与他交换个眼神也便能叫她心满意足。可现在的东华,眼里根本没有她。就连她想他想得发疯之际,也只得这样偷偷摸摸地躲在角落里默默瞧上他几眼。
“你怎么总是要走神?”
少绾见她又是半天不说话,便就问她。
“没什么,有点想家罢了。”
每每少绾这么问她的时候,凤九就拿这个理由来搪塞。这个答案,每次都能激起少绾的同情心。这次也不例外。只见她叹了口气,朝她伸出了手。
“来吧,丫头!我教你几招!”
听到这句话,凤九瞬间便来了精神。水沼泽里的那些科目,委实叫她头疼得很。虽然东华将她送到这处是让她来学本事好应对那未知的飞升天劫。在来此处前,凤九也的确信誓旦旦要好好学习。可从前在青丘上族学的时候,学堂里的夫子哪有教过这么高深的学问。突然叫她来到这神族最顶尖的学府里头深造,着实叫她对着那些天书似的课本无从下手。四斋里头教的科目,有些她连听都没听说过,自然这成绩也就拿不上台面。幸好,她身下还垫着个少绾。
握了握手里的剑,凤九便跟着她去到南斋外的一处空地。这处她常来,这南斋她也常来。所有科目里头,就数那剑术她习得还算差强人意。凤九从小跟着她那上神阶品的爹爹习剑术,而她爹爹的剑术又是师承她爷爷。她爷爷可不是头一般的狐狸,他是青丘的传奇。老一辈里头,他是青丘第一个活着升到上神阶品的狐仙。除了阶品外,他还有一大把令人啧啧称道的功德战绩。她的爷爷白止是东华帝君座下七十二神将之一。帝君在战场上从未有过败绩,自然,他爷爷跟在后头便也没尝过打败仗的滋味。据说他回到青丘继狐帝位时便是一副气宇轩昂舍我其谁的姿态,叫一众没见过市面的青丘子民热血沸腾,心甘情愿地便俯首称臣。是以,承了爹爹剑术的凤九在这一科上委实不算差。虽然即便少绾不免修武备五项,她还是得在剑术这一科上垫底,但委实要比那些个成日里没事便围着东华和墨渊后头转的小姐们要强得多!
水沼泽里,选修剑术的女子统共只有两人。一位是父神相当器重的瑶光上仙,另一位便是她这个连上仙都还没飞升的从偏僻仙山来的小丫头。东华同样是免修武备五项的,是以除了偶尔有场热闹值得围观外,凤九从没在南斋见到过他。凤九觉着挺庆幸。有东华在,自己怕是上课无法集中精神,就像每日晨起的第一课理算学那样。
平日里上课时白止多多少少会照应她些。下了课堂,偶尔也会给她开开小灶。除了爷爷偶尔的指点一二外,大多数的时间里,还是少绾在带着她练。虽然那魔族的始祖女神带着她练完全没有甚规律可循,招数也不连贯,每回都是想到哪里便教到哪里。教不教,怎么教,全凭当下的心情而定。但同是女子,凤九还是觉着跟着少绾后头学多少要更方便些。就比如现在,少绾念及她最近身子不舒服,教的皆是些简单实用的招数。虽然招式简单,但凤九依旧学得津津有味。少绾的剑术,与她爹爹白奕的截然不同。虽是女子,手中的长剑也不及男子的那般厚重,但劈出的力道却丝毫不弱。少绾说,舞剑不能用蛮力,得使巧劲。凤九半知半解,只得得空就多加练习。
少绾每教她几式,她都要自个儿练上好久。有时候是在南斋的这片空地上练,有的时候是在饭堂后的一片树林里。今日,她择的是这片林子,因南斋那处的空地已被人占了。四下望了望,在确定周围没人后,她便开始舞了起来。她的这些功夫,骗骗那些不学无术的小姐们还可以,若是让公子少爷们撞见了,指不定就要嘲笑她一番。
粉色的裙摆卷起了地上片片的落叶,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散了出去,融进了清幽的林息中。她满头是汗,却不知疲惫。这一练,便就忘了时间。突然,凤九停了下来。她之所以停下来,并不是因为她累了,而是有几招她始终未得要领。立在原地,她凭着记忆摆弄了几下她的陶铸剑,却依旧觉着不太对劲。遥记之前少绾舞这一系列招式时行云流水动作很是流畅,怎到了她这处就变得这么别扭呢!凤九本就是头好胜心挺强的狐狸,但凡她感兴趣的、想学的,就会想方设法去学会。就好比眼下,她很是不甘心地反复尝试,可越是努力却越是走得偏。凤九喉咙有些紧,她觉着自己快要急哭了。遂又觉得自己挺没出息,什么都学不好,也不知后面那未知的劫难要如何才能扛得过去。于是,她索性收了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揪着脚边稀稀拉拉的青草,一边哭鼻子。想着反正这处就她一个人,而她现在也不用担着女君的架子,哭一哭也没什么。哭着哭着,头顶便飘下了块帕子。凤九正哭得伤心,也没多想,捞了来便擤了一把鼻涕,随后继续沉浸在这叫人糟心的伤心自责之中。
这一哭,便就一直哭到了落日余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叫这林子里有些阴森凉凉。凤九本就怕冷,眼下没了日头,她只觉冷得有些过分。于是止了哭便起身准备去膳堂大吃一顿来排解一下心中的愁苦郁闷。
“这就算了?”
头顶上方传来了久违了的熟悉声音。凤九顿了身形,遂抬了头,这就叫她见着了树杈上的紫色衣角。此时,树上之人已是将佛经收了起来坐直了身子。
“你……你怎么会在这处!”凤九结巴道。
“怎么,本君不能在这处?”
紫色身形一跃而下,正落到他的身前,离她咫尺。深邃凝冷的双眸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凤九头皮发麻。片刻后,那惯常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反了。”
凤九一愣,不明所以。
“第六式和第七式你搞反了。”
紫衣尊神凉声道,冷冷的目光落到了她手里攥着的那块皱皱巴巴的帕子上。凤九循着他的目光一瞧,便将手背到了身后,心虚地低下了头,似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你弄脏了本君的帕子。”
凤九低着头不说话。东华看她的眼神,叫她觉着陌生。
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紫衣尊神遂调转了方向。正当他将从她身旁经过之时,清幽凉声荡在了林间。
“洗干净再还给本君。”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凤九心中五味杂陈。她想同他亲近些,却又不敢同他亲近分毫。拿起手中的帕子瞧了瞧,她颓然哀叹。也不知这飞升天劫究竟什么时候来,又会以什么样的形式来。现在她还搞得清幻境与现世,可再待个几十年,会否叫她混淆了这虚实从而被困在这处?东华就在她身边,可又不在她身边。他不会护着她,也不会提点她。虽然有爷爷领着,但凤九还是感到了孤单与无助。正如姥姥临走前对她说的,今后的路她得自己走。可前方荆棘密布,陷阱无数。她却如同蒙着眼,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复又望了望右手握着的陶铸剑,兵败如山倒之势排山倒海而来。凤九觉着自己委实太没出息了些,竟连这精简实用的招式都记不清楚,还叫东华看了笑话去。若此时他还记着他们的过往,刚才该是要几句话就怼得她找不到出这林子的路了吧!收了剑和帕子,凤九便抬脚往林子外头去。虽然心中憋屈得紧,但她现在委实肚子饿得慌。即便要做自我检讨,也得先填饱肚子才能思维清晰地自我反省。去到膳堂,正见着少绾坐在角落的那一桌独自一人狼吞虎咽。凤九自然地走了过去,和她坐在了一桌。填饱了肚子,顺便又讨教了下剑术招式,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厢房。掏出那块紫色的帕子,凤九又愣神了许久。许久过后,待她回过神时,已是夜深。这块帕子她需得洗干净还回去。今日练剑挺累,要明日早起去洗,她怕是起不来。于是,凤九只得认命般地半夜往碧水河去。
碧水河引于碧海,位于水沼泽的东面,自东向北,绵延数里。河水清澈,底石清晰可见,是学宫内唯一一处活水源。
今日是满月,月亮落在如镜的碧水河里,随波荡漾。凤九蹲下了身子,长长的粉色纱裙裙摆铺在了岸边的岩石上。她伸了手,将帕子放在了河水中,冰冷的触感叫她缩了缩。时值深秋,河水有些凉,晚风抚着面庞也有些冷涩。半磕着眼,凤九渐渐觉着有些困。也不知究竟是练剑累着了,还是哭鼻子累着了,亦或是这处太冷了。眼下她只想尽快洗完这该死的帕子,好回去躺在她那温暖的软塌上睡上一觉。搓洗着手中帕子,凤九觉着头有些沉。灵台微不可查得模糊起来,手上的动作也顿了好几顿。摇了摇头,凤九强打起精神。可没过多久,她便又瞌上了眼睛。这一瞌,手头上便失了力道,紫色的帕子瞬间随波逐流。凤九突然醒神,遂起身伸手去抓。许是身子探得太多,重心一个不稳,她便朝水里栽去。心头一惊,她赶紧闭了眼,却觉身子拦腰被人捞了一把并往后退了一小步。清冷的声音荡在宁寂深夜中,叫凤九浑身一颤。
“不过叫你洗个帕子罢了,你竟也能把本君的帕子给洗丢了。”
凤九愣了一愣。因重心不在自己的双腿上,她也无法回头。只呆愣在那处,不知所措。
“你还想让本君这样捞着你多久?”
凤九望着河边灰色的石头眨了眨眼睛,遂才反应过来此时自己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东华的臂弯上。她赶紧收了腿扑棱了几下才站住了脚。脸有些发烫,凤九望着已经漂远了的帕子不敢作声。
“弄丢了本君的帕子,你准备拿什么来还?”
凤九的头低得更低了,吱吱呜呜,“我那处倒是有几块新帕子,少阳君若是不嫌弃的话……”
“本君嫌弃。”
夜月下,紫衣尊神的声音宛如他皓亮的银发一般清冷。凤九瘪了瘪嘴。
“那我下河去把它捞上来……”
说罢,她提了裙子便佯装要下河。东华抱着胳膊看着她,也没有要拦她的意思。凤九本是装装样子罢了,好叫少阳君本着怜香惜玉的君子风度作罢此事饶她一绕。可她显然忘了少绾前几日才对她说过的话。怜香惜玉是个什么东西,这紫衣裳的神仙委实是不知道的。眼下,东华的反应叫她很是尴尬。河水这么凉,先前光洗个帕子就能叫她冷地想要睡觉。若是直接下到河里去,怕是瞬间便能叫她幻回原身直接冻晕过去。两条腿比内心斗争得还要激烈,踌躇了半晌却始终迈不出去半步。凤九哭丧着脸,先前的睡意已是荡然无存,唯觉这尴尬能要了她的半条命。正当她不知所措时,一块紫色的帕子递到了她的跟前。
“本君就剩了这么一块帕子,你再洗丢试试!”
下意识地抬了手,凤九接过这帕子愣了愣。东华这是非要叫她给他洗帕子不可?望着手里干干净净的紫色帕子,她觉着自己今日遇见了个无赖。
“再不洗就要天亮了,本君困得慌。”
凤九睨了他一眼,果真见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撅了撅嘴,凤九只得屈身去给他洗帕子。身后站着个监工的,心里便就不畅快,于是手头的力道不自觉地就有些大。这一通洗下来,原本连个折痕都没有的帕子便已是被蹂躏得皱皱巴巴。一声叹息遂从背后传了过来,
“晾干后熨一熨再还给本君。”
熟悉的声音渐渐远去,凤九知道东华走了。望着手中的帕子,她又生出了几分惆怅来。当初在太晨宫,东华便就叫她给他洗袍子。那时,她没洗,抱着袍子就跑出了太晨宫的大门。如今入了这幻梦境,即便没有现世的记忆,东华还是这样厚着脸皮理所当然地叫她给他洗私人物件。折颜说得果真没错,欠别人的,早晚是要还的。不在这处还,便在那处还。这不,她来这水沼泽还这笔旧账了。释然一笑,凤九将洗干净的帕子捞起来拧了拧,遂也朝着东斋的厢房而去。
在窗口晾了一晚上,第二日凤九便在理算学下课后拉住了折颜。那老凤凰向来是个讲究的神仙,又医术高超,该是私藏了不少的好东西。问他借了个铁壶,凤九便就心满意足地回了厢房去给东华熨那块皱巴巴的帕子。从前在青丘,虽然也没少干家务活儿,但熨帕子这件事情倒是从没干过。是以,她下手便也不知轻重。一番折腾下来,原先色泽亮丽的帕子便就有些掉色。颓然望着那好似掉了三层色的帕子,凤九有点心虚。昨夜东华说他只剩了这么一块帕子,要她别再弄丢。可眼下虽然没弄丢,但也被她洗成了这副德行。对那紫衣尊神,她委实没法交代这桩事情。心里想着这件糟心不已的糗事,这剩下的大半日里,凤九便就有些魂不守舍。上课走神,下课发呆。本想趁着晚膳前的空档再练一练那套剑术,却也不敢去那片小树林里,唯恐撞见了那紫衣裳的神仙,被他讨要那块帕子。
颓废了一日之后,翌日凤九依旧没能鼓起勇气去那林子。只拉了少绾又在南斋旁的空地上练了会儿。翌日后的数个翌日,凤九都没有去那片林子。紫衣尊神也没来寻她讨要帕子,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在现世里,她霸占着他的外袍;在这幻梦境里,她霸占着他的帕子。凤九觉着自己在作贼事方面倒是挺有前途。
这样舒坦的日子过了约摸一个月,凤九便又渐渐壮起了胆往那林子里头跑。起初的几次,她还有些忐忑。几次之后,她便就放松了下来。东华并没有再来这处看佛经打瞌睡。凤九觉着,他大概是嫌她练剑扰了他的清静,遂另觅他处了吧!可惜她委实把东华想得太好了些。于是在一个与平常无异的日子,毫无防备的凤九便好巧不巧地撞见了躺在树上晒太阳的东华紫府少阳君。刚想悄无声息地遁走,却被那懒洋洋的声音给叫了住。
“本君的帕子,你洗了一个月。可有洗干净了?”
凤九的脸色有些僵,嘴角亦抽了抽,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遂颤颤巍巍地从衣袖里将那块褪了色的帕子掏了出来,双手捧着举到头顶。她低着头,似凡间那些话本子里描述的群臣上贡时的模样,有些卑微。
“帕子……还给你。”
东华枕着自己的胳膊,遂探头瞧了一眼,没伸手。
“怎成了副模样?”
凤九默了默,声音轻不可闻,“想洗干净些,熨平些,结果用力过猛了……”
“本君是说你。”
凤九抬了头,不明所以,却正见着他支着头看她。他的目光深邃,似东海深不见底的海水,叫人摸不透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东华看了她许久,叫凤九手足无措。随后,他便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立在她的跟前。
“你怕我?”
凤九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她自然是不怕他的,只是这样的东华叫她觉着陌生罢了。连周身的空气都变得尴尬起来,凤九踌躇了一下,遂又将折得整整齐齐的帕子递到了他的跟前。
“还给你。”
紫衣尊神依旧没有伸手取回自己的帕子,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又将目光挪到了身前这个脑门上有朵小花的姑娘身上。
“等会儿哭鼻子的时候,你准备拿什么来擤鼻涕?”
凤九愣了愣,遂从衣袖中又掏出了块白色的帕子,“凤九今日带着帕子了。”
望了望那块边角绣着朵精致紫色佛铃花的帕子,紫衣尊神的眼中动了动。
“这块帕子,不错。”
“你……不是嫌弃嘛……”凤九吱吱呜呜。
“又不嫌弃了。”
凤九彻底愣住了。就在她愣神之际,手中的帕子已然到了紫衣尊神的手里。他看起来很满意。复又瞧了瞧凤九手中褪了色的紫色帕子,也一并收了来,遂将它们纳入了衣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凤九咬了咬牙。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想着终究是自己先弄丢了他好端端的一块帕子,又糟蹋了他仅剩的一块帕子,便也只得认了赔。遂又觉得,这么算下来,自己倒也没甚吃亏,反倒是还占了些便宜。
多年之后,这块帕子才重见了天日。紫衣尊神在乐学院将它拿出来擦箜篌。折颜探头瞧了瞧,遂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有块女用的帕子?”
被阖学宫公认为是神族史上最变态学霸的东华紫府少阳君连眼睛都没抬,只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不都说本君是个变态?变态有块女用的帕子,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