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可以扬名立万、轰轰烈烈的过这一生,自从遇到了你,就只想陪你安身立命、细水长流。
你说,你要不要赔我这一生?
(一)
2007年的夏天,全世界都在播放着一部叫《转角遇见爱》的偶像剧。公主离开了王子,与骑士过上了平凡人的生活。
仅仅一个暑假的时间,班级的女生便已经为此疯狂。三五成群地在一起讨论罗志祥多帅多帅,大S的命运多么的曲折离奇。嗲嗲的台湾话也成了班级的流行语言。
读初三的李哲对这些纯情的王子、公主、骑士的爱情故事并不感兴趣,甚至他对那些偶像剧中的情节不屑一顾。在他的世界,只有篮球才值得被重视,乔丹、梅西、贝克汉姆海报也毫不怜惜地贴了整整一墙。套用海贼王的一句话说,他是个要成为王的男人!什么王子公主骑士,什么偶像爱情,还不是如早起跑步熬夜自习。
他之所以会对一些事情不屑一顾,是因为他从来未曾深陷其中。直到唐中中撞了他。
刚从篮球场下来的李哲,正兴奋的和同伴谈论着挥洒汗水的比赛。
当唐中中心不在焉的走着时,两个人就这样在走廊的转角处撞上了。没有及时的收住脚,也没有下意识的用手阻挡,就那样结结实实的撞在一起。李哲甚至都能感觉到女生因为受到惊吓而突然屏住的呼吸,当然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唐中中很快地倒退一步,低头红脸连声道歉,然后一路小跑着下了楼,全程都没敢抬头看他一眼。
李哲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女生逃跑的方向。直到朋友爆笑成一团,他才意识到对方当时好像还在唱着歌:“爱转角遇见了谁,是否有爱情的美……”
刚刚还觉得一身汗畅快淋漓的李哲,这会却觉得汗流浃背的好狼狈。
(二)
少年的心事像初夏的雨,突如其来。
自从被唐中中撞过,李哲就有点琢磨不透自己,那个低着头红着脸齐刘海的女生总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好在李哲的座位是靠近窗口,经他连日的观察发现,唐中中每次语文课之后都会去办公室交一次作业本,中午自习的时候也会去办公室问老师问题。
渐渐的班里同学发现李哲变了。一个对言情剧嗤之以鼻的人竟然开始跟她们讨论剧情,一个从不把文化课放在心上的特长生竟然开始追着老师问问题。同学很诧异,老师很欣慰。可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李哲的那点小心思,被他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在办公室可以遇到喜欢的人,讨论剧情可以让他和喜欢的人多一点话题。
说实话,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李哲真的很难相信:只是因为一次触不及防的碰撞便开始念念不忘。
往日嗜睡的人也开始期待起晨跑,这样他就可以偷偷混进唐中中的队伍中。学生那么多,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而他则可以一直近距离的观着唐中中。这种感觉,就像是贪吃的小孩找到了糖果盒。
只是不巧,昨天李哲却被班主任发现了。那个圆脸秃顶的中年男人站在跑道边上,只当他是偷懒便一直催促着他。李哲索性开始加速,在从唐中中身边擦身而过的瞬间,不知道为何唐中中突然从队伍中退了出来,侧身伸出的脚阴差阳错地绊倒了李哲。
就这样,在近千人面前李哲摔了个狗吃屎。胳膊膝盖都磕出了血,下巴也立刻就肿了起来。
唐中中当吓懵了,站在那里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惊慌失措的眼泪也不停的滑落。但是直到老师和几个同学把他送进医院,唐中中都没敢上前一步。
胆小鬼。李哲在心里小小的说了一声。
他晃荡着自己裹着纱布的腿,嘴角扬起来不易察觉的笑。
因为那个胆小鬼此时正怯生生的出现在班级门口。
在唐中中印象中,李哲是一个非常爱学习的人。她每次去办公室的时候都能看到李哲来请教问题,一来二去中两个人也有了点头之交。只是两个人连句话的交情都没有,这么大的错误对方能原谅她么?
看着站在门口踌躇不前的唐中中,李哲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
“同学,我要是考不上高中,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三)
李哲真的复习了,一是因为他没有考上自己心仪的高中。至于他心里的第二个原因,没人知道……
那个暑假,李哲看完了《转角遇到爱》,而且电视剧的主题曲上口便来。而唐中中则奔波于各类补习班,为了初三做各种准备,越紧张就越愧疚,每天都祈祷李哲可以考上心仪的高中。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开学的第一天唐中中就看到站在复习班门口的李哲。他抱着一堆资料书和同学交流着什么,偶尔也会推一下快要滑落的书。李哲也看到了唐中中,他扬手招呼她过来,然后便一股脑把怀里的书都扔给了唐中中,没说一句话就和同学走了。
唐中中费劲的抱着怀里的书,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默默地跟在李哲后面。怀里的书不停的掉在地上,她一边捡还要一边小跑追上李哲。到男生宿舍门口时,唐中中已经满脸汗津津。李哲让同学先进去,便转身接过唐中中怀里的资料,从中抽出一部分书递给唐中中。“这些是给你的!”说完他又顿了顿,“不能扔!不能丢!”
唐中中摸不清李哲。
初三开学之后,她所面临的不仅是学业的紧张,更被李哲使唤的像个落魄丫鬟。每次下课铃声响起之后,她的丫鬟命就来了。那位使唤她的大少爷是个嘴馋的命,又以腿疾为由使唤着她。看着李哲给复习资料的份上,暂且忍着他吧。
以前觉得他热爱学习是个好学生,现在却发现他一有时间就往篮球场上跑。明明送给她的书都能看出认真做了笔记,却并未发现他认真学习过。每天打水也就算了,有时候他来不及洗的衣服也直接拿过来,室友都看不下去了。但是唐中中总觉得自己有愧于李哲,虽然心里不情愿但还是照做,然后在心里暗自的发誓,高中一定要远离这个人……
(四)
站在公告栏前,李哲第一次经历了“命中注定”这个词,而唐中中第一次经历了“冤家路窄”这个词。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一前一后的印在同一张纸上。
同一个分数。
同一个学校。
同一个班级。
为了履行初中的诺言,唐中中下定决心再不理李哲。如果李哲再使唤她,她一定会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然后扬尘而去。
然而李哲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给她办水卡,买早饭,每一件事都让她觉得不真实。但是有些习惯养成了真的很难改掉,每天晚上唐中中习惯的打两瓶水,然后默默的对着其中一瓶发呆。李哲没有再要求过她干什么,而她没有机会劈头盖脸的骂他一顿,心里总感觉缺失了什么。
其实也不能怪李哲,当初李哲使唤她做这做那,不过是想让唐中中记住他。而不是只记得她曾经绊倒过一个人。就算之前有谁欠过谁,现在的两个人也已经势均力敌了。缘分让两个人分到了同一个班级,他当然要痛改前非,洗刷掉之前在唐中中心目中不好的形象。
少年的爱意像大雨滂沱的夏季,倾盆而出又不留余地。但在他还不知如何控制好自己的感情,本能的先否认。
在血气方刚的年纪里大家对冲破校规的禁锢总是带着嗜血般的好奇。
篮球队有人看上了唐中中了,私下对李哲打听唐中中的事情。
热火朝天的训练场上,李哲还在热身便被人拉走了。对方讨好般的递给李哲一支烟,李哲忙忙摆手:“我不吸烟!”这人已经多次跟他打听唐中中的事情了,李哲心中早已不耐烦。对方斜眼看着李哲不耐烦的表情,嘴角一仰:“你是不是喜欢她啊,喜欢你就说……”
“滚!”李哲没等对方说完就急躁的打断了,“她是我妹。”
只是李哲不知道,他那句惶恐般的否认被有心人传到唐中中耳朵里,竟是另一个版本。
(五)
李哲发现了唐中中的异样。以前唐中中在他面前虽然话不多,但总不失友好的安静。但是现在的唐中中一直在刻意的回避他。
李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当心爱的姑娘对自己爱搭不理时,再放荡的情场高手也会慌了阵脚。何况李哲这样情窦初开的楞头小子。
所以,在李哲知道唐中中和自己的队友在一起的时候,李哲的第一反应就是拆散他们。唐中中不知道的事,李哲知道的一清二楚。他这个队友自属于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才不相信这个情场浪子会迷途知返。他警告了队友数次,但还是在网吧门口看到了他和另一个女生搂搂抱抱。
理智的那根线一直在绷紧绷紧……终于,断了。
唐中中赶到医院的时候,李哲就站在门口,胳膊吊着绷带挂在脖子上。李哲这是下了狠劲。
在跑道上每个人都像脱缰的野马用全部的劲头练习冲刺,然而队友几次冲到他的跑线上,挡住他的冲刺。他知道队友不服,在为上次的事耿耿于怀,但是李哲更不服,更耿耿于怀。他费劲心思靠近的唐中中,就这样成了别人的女朋友。越想越气,就在队友又一次冲到他的跑线上,李哲就径直冲了过去。最后两个人都进了医院,只是这次李哲有了经验只摔到了胳膊,而队友则是重卧在床。
唐中中看到李哲的时候楞了一下,他没有想象中伤的那么严重,内心的紧张平复一些,吁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唐中中就为自己的没出息而生气。凭什么紧张他!唐中中寒着脸从李哲身边走过,不想搭理他。直到她看到自己的男朋友腿打着石膏吊在绷带上,还是没忍住对着李哲破口大骂。
“你没长眼么?!”
“你看到人来了你不知道躲着啊!”“你不知道对于运动员来说受伤是一件多危险的事啊!”
一旁的队友乐呵呵地笑话着。说来也是,平时的时候何曾见过李哲这副憋屈的样子。任凭唐中中话语中夹枪带炮,李哲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但是他楞是憋着一言未发。队友不由得笑出了声,而又被李哲和唐中中同时怒视吓唏了声。
李哲转身怒火中烧的走了,唐中中也坐在椅子怒气冲冲,丝毫不管躺在病床上的人。
自从那天她亲耳听到李哲不耐烦的说:“我只是把她当作妹妹。”
妹妹?呵?谁需要?
(六)
人在抱怨之中总爱拿一些事情做对比,以加深自己的怒气。李哲从来没有把唐中中当年绊倒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但是现在也忍不住拿出来对比。越想越生气。我从不曾因为当初的事情抱怨你半句,现在你却因为别人的事对我破口大骂。
想到自己刚刚还因为唐中中一个微弱的表情变化而欣喜若狂、生气时又觉得悲凉。
也许,是他自作多情了。
只是他不知道,唐中中如发泄般的说出那些话,激烈言辞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几乎要脱欲而出心事。
其实唐中中早就想清楚了,她知道即便李哲不喜欢她,她也不能自暴自弃的选择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而当她还在为找个分手理由苦恼的时候,李哲偏偏来插了一脚。
李哲把唐中中带到一个网吧,一个她男友正在泡妞的网吧。
是来看她的笑话么?还是心疼她?
可笑。
谁都可以看到我的不堪,我的狼狈,我的软弱,唯独你,不可以!
(七)
李哲不明白,知道真相的唐中中为何反而更生他的气。他不知道,每个人在暗恋的人面前都会希望保持一种美好的形象。那种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守护着的,却被他直接揭露出来。
李哲以为唐中中只是因为失恋受了打击,所以他努力想让唐中中走出来。笨拙的讲笑话,邀请她看电影。给她打水,如果唐中中愿意,李哲也是不介意给她洗衣服的。但大多数时候,唐中中都是面无表情接受。冷淡且疏离,李哲从来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在她想要靠近他的时候,他给的却是极力撇清。
在她想要疏远他的时候,他又在极力的对她好。
不在同一频率上的两个人,有的只是误会和猜疑。
后来李哲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初一句搪塞之言造成的。当初的一句话让他和唐中中之间多走了三年曲折路。要不是最后他孤注一掷的豁出去了,他和唐中中之间便只剩下遗憾和后悔了吧?
两个人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热的相处到了高考来临,李哲去参加艺考的那段时间,唐中中不是没有担心过他的身体,他的发挥,只是努力地让自己表现的不动声色。她也看到了李哲对她的好,但是她不敢去猜。
毕业照,放假,高考,然后是散伙饭。解放的欣喜,自由的狂欢,大家都很兴奋。只有唐中中郁郁寡欢,李哲的专业课成绩很好,或许两人就这样就散了吧?想想曾经的时光,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为了把眼泪掩盖下来,唐中中起身躲进了洗手间。而在不远处一直注意她的李哲也尾随她起了身。
以前李哲认为追求科比的路才是他此生梦想,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他好像,更想,陪自己喜欢的人庸碌此生。
唐中中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李哲正站在门口。挺拔出落的个头也无法掩盖他内心的紧张和大脑的一片空白,他颤颤巍巍地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但是有一句话他很认真的说清楚了。
“唐中中同学,你愿意和我携手告别高中时代么?”
(八)
后来有段时间网上流传一句话: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你暗恋着的人也喜欢你。最美好的幸福也不过如此。
他们的大学都留在了本地,没有异地,也没有毕业就失恋。
李哲真的是把她的脾气养的又娇气又刁钻,有时候她自己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得了“公主病”,但是当她一本正经的询问李哲的时候,他总是大笑着说,这样就没有人跟我抢你了啊。
为了不让李哲出尔反尔,唐中中从家里偷出了户口本,拉着李哲去了趟民政局。出来的时候一脸凶神恶煞吓唬他说:“只要本公主不愿意,你就一辈子休想甩开我。”
温暖的阳光下,李哲笑意融融的点点头。
两个人结婚的消息在朋友群里迅速传来,有人对他们毕业就结婚的魄力钦佩不已,也有人觉得他们没有追求,碌碌无为。李哲都是一笑而过,人们不断的追求着自我价值,不过就是早点遇到可以携手一生的人,而他庆幸自己遇到了并且没有错过。
不在同一个频率上,没有共同话题,甚至误会冷战猜疑,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一起磨合,你停下脚步等等我,我跑快点追上你。总有一天我们会肩并肩的走下去。
你为我洗手做的羹汤,哪怕是粗茶淡饭三菜一汤都是堪比美味佳肴。
而我最幸福的,不过就是加班回家以后,还能亲吻你额头。并在你耳边轻轻了说一声,
晚安,我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