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女同学小紫,在Q群里大发红包,邀请大家过来参加她的婚礼,群里一阵祝福,她打出一个幸福的表情,就再也没说什么了。
到了那里后,我们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婚礼,极其的简陋,为了节省费用,酒水全都自带,红酒是到超市买最便宜的货色,闻着都有一种淡淡的肥皂味。饭菜就不用说了,鱼香肉丝,红烧肉,最高档的菜色就是一条石斑鱼和一盘看起来很小的河虾,还有一只白切鸡。甚至,连婚车都只是一辆镶上纸花的摩托车,当她坐着那辆小摩托,被新郎本人载着过来时,我们都一阵目瞪口呆了。
上菜了,餐桌上,全都是他们的亲朋好友,八县小城,都没有什么文化,只顾一个劲地劝人敬酒,新郎被灌得七荤八素,然后就接着轮到灌新娘了,我们被迫帮新娘挡酒,用加多宝代替红酒,却被那帮假热情的亲戚们看破,扬言再作假就绝交,新娘没办法,只好陪着他们喝着,期间去了几趟厕所,在厕格里呕吐不止。
一阵子不见,我们都面面相觑,这算是一场真正的婚礼吗?一场带给人们幸福婚姻的婚礼吗?在这些穷亲戚们,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带着不屑,新郎长得太一般了,根本配不上同学小紫,而且,他还只是个八线小城童装小店的摄影师,月薪低下,小紫完全是看走眼了,才会组建这么一个寒酸的婚礼。
我们正不知所措,其中一个了解事情内幕的同学告诉我,小紫在初中时就退学了,到处打着廉价的工,到内衣工厂装男式内裤,或是到菜市场里帮她舅舅看鞋店,而且,她还只是个养女,当初是她妈因为不孕,从医院里买来的,结果几年后,她妈意外得子,所以对她很是不好,才会使得她念了初中就缀学的原因。
她是在一个极具欠缺资源,关爱的环境中长大的,能有如此结局几乎已是必然,事实上,她也有过努力,但在一个要做整天家务的家庭里,帮忙带弟弟,上街买菜做饭,都让她彻底分心,很难学得进去。到了二十七岁时,才匆匆找到了一个长相很一般的男人,草草结婚,结束这一场青春的生死博斗。
但我们知道,她最糟糕的人生,可能才刚刚开始。房贷,奶粉钱,三观不合,一堆穷亲戚,简直可以说是四面楚歌。都说贫贱夫妻百日哀,我们可以完全想像,《围城》里的画面结局,可以原汁原味地复制到她的下半生里,疲惫交加,声嘶力竭,穷途末路,艰难度日,但是,却很难有办法,在这个封闭的八线小城里,呆着一眨眼,就是一生了。
这是她最好的选择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她自愿选择的,想必她已经预估到她的未来将是一场什么样的艰难人生,为此,当她走过来,向我们一个个以茶代酒时,都有点强颜欢笑,毕竟全班里,估计她混得最落魄了。
少女心,梦幻婚礼,梦中情人,谁不想有,但现实可能糟得令人难以相信。这是我当时参加婚礼时首先冒出来的一个想法。然而,当新娘因为被亲戚屡番敬酒,手背都在哆嗦时,新郎总是率先观察到,为她挡掉这些酒,然后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安抚她,有时在她的旁边耳语:放心,有我呢,快撑下去了。
说完后,又再满脸通红地向前敬酒了。
那一刻,我才知道她之所以选择这个人的原因。
因为,即使人生再过艰难,两个人一起走,总比一个人孤单上阵好许多。
至少,那个人,会在你倒下之前,及时地扶你起来,背着你往前走。
而这,就已经足够了。